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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 第十章 巧布陷阱

项少龙在北海山城与妻妾们相聚了近三个月才返回牧场,每天练刀术习骑射,闲来游山玩水,弄儿为乐,好不写意。
  春去夏来,这天回到隐龙别院,收到了琴清派人送来的书信。原来这俏佳人定下归期,将在秋初返回咸阳。信中虽无一字谈情,但偏是情焰爱火溢于言表,可见这美女修养之高,使项少龙这粗汉更深生爱慕。陶方则不断把消息带到牧场来。
  吕不韦甫回咸阳,又到巴蜀去了,令人大惑不解。嫪毒和太后朱姬亦回咸阳了。嫪毒态度更是嚣张,连昌平君和王陵等一众重臣都不放在眼内,事事都抬了朱姬出来,小盘惟有苦忍。管中邪在韩地打了几场胜仗,获升为大将军,隐隐代替了蒙骜的地位。但声威和实权当然仍有所不及。蒙武兄弟在魏亦连战皆捷,攻下了魏人的朝歌,声望大振,成为新一代战将的新星。
  最令项少龙担心的是王齕果然中计,趁李牧移师攻齐,出兵攻打赵人的上党,项少龙只望小盘派出的人能及时警告王齕,否则腹背受敌,情况不妙之极。就在他忧心忡忡时,五月末噩耗传来,王齕在上党被李牧大败,王齕当场战死,王贲和杨端和领着残军退守上川。
  项少龙最不希望的事终于发生了。吕不韦再次奸谋得逞。而项少龙幸福的日子亦告完蛋大吉。
  项少龙飞骑来到咸阳宫时,感到一片愁云惨雾。自十六年前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在邯郸城外大破秦军后。秦人从未试过有像王齕那种级数的大将阵亡于战场上,今次打击的钜大实是难作估量。
  项少龙来到书斋时,王陵、李斯、昌平君、嫪毒、王绾、蔡泽等一众大臣都在门外等候小盘召见。王陵双目通红,整个人像衰老了几年般,使项少龙清楚感受到他的年迈衰朽,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他很不舒服。他迎上项少龙低声道:“储君不肯见我们,只说先等你来再说。我看你先进去见储君,再唤我们进去吧!”
  嫪毒显是在偷听,愤然道:“这是大家该好好商量的时候,储君怎可反把自己关起来,让我和少龙一起进去。”众人都泛起厌恶神色。项少龙拍拍嫪毒肩头,沉声道:“让我先代各位进去探听情形吧!储君的心情就是我们现在的心情,大家都应谅解的。”
  无论嫪毒如何专横,暂时亦不敢开罪项少龙,打消主意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吧!但太后也该来了。”项少龙听他没几句话就抬出朱姬来,心中鄙恶,迳自入书斋去了。
  小盘背着门口面窗而立,动也不动。项少龙尚未说话,小盘淡淡道:“我们的人还是去迟一步,教奸徒毒计得逞。”项少龙想不到小盘不但没有半点哀伤,远比平常更冷静,一时反说不出话来。
  小盘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刚发出命令,要成蟜和杜璧立即率兵进攻上党,待会师傅出去时,可告诉他们,寡人因悲痛王齕之死,忽生急病,那嫪毒必会派茅焦借治病为名来探察虚实,我们便可利用茅焦之口把嫪毒骗倒了。”项少龙一震道:“吕不韦真和嫪毒勾结了吗?”这可是在史书上从没说过的事呢!
  小盘冷笑道:“太后要我封嫪毒为长信侯,与吕不韦同级,而吕不韦竟不反对,师傅说这是什么一回事了?”顿了顿再道:“我数次要召王剪回来,都给吕不韦和嫪毒联手挡着,没有太后的允准,我这身为人君的没有一件事可以做出来。现在我们的军队都被牵制在三晋境内,咸阳除了三大军糸外,就只有速援师,总兵力只在十二万人间,根本无力征讨成蟜和杜璧,所以只有假病引他们来攻,再由师傅收拾他们,舍此再无别法。”
  项少龙叹道:“储君真的长大了。”小盘仰望上方,叹了一口气道:“自我跟娘被陷害险些丧命后,我就知道这世界只有权力才能保命,这一切都是迫出来的,再没有任何道理可说。”
  项少龙陪他叹了一口气,步出书斋,众人围拢起他时。项少龙颓然道:“储君病倒了!”小盘这一“病”,诈足了三个月,早朝都交由朱姬处理。项少龙则和桓齮大事征兵,把速援师增至五万人,终日在咸阳城外操练,又以成蟜东来的假想行军路线,巩固防御措施和通讯系统。
  到融雪时节,消息传来了,成蟜听得“乃兄”病重的消息,不但违命不攻上党,还与赵人议和,按着与杜璧集兵十五万,悄悄绕过沿途城市,奔袭咸阳。成蟜的叛军坐船先抵咸阳之北,方潜往咸阳。项少龙一直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连夜抽调了两万都骑,加上五万速援师,在预定好的理想地点伏击成蟜军。另外又放出烟幕,说咸阳的军队到了蕞城演习。所以当成蟜大军临境的消息传来,整个咸阳城都震动起来。
  小盘这时真的要躺在榻上了,只有昌平君、李斯等心腹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嫪毒和朱姬都显得不知所措。显示他们并不知道成蟜和杜璧会举兵公开作反。吕不韦仍是避地巴蜀,使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不会是有什么好事的了。咸阳的乱况自然会由线眼报告给成蟜和杜璧知道,使他们更加轻敌疏忽。这也难怪他们,谁猜想得未来秦始皇早在四个月前便知道他们会造反呢?
  对付像杜璧这等能征惯战的将领,要在某处埋伏突袭,根本是没有可能的。因为他必有先头部队,肯定了前路没有问题后,主力大军才会缀后推进。但项少龙却有他的妙策。他把大军一分为二,由桓齮和荆俊领一军二万人,布在咸阳城外隐蔽处。而他和滕翼则率领余下的五万精兵,藏在一处远离成蟜行军路线的密林襄,静候猎物的来临。
  这天天气良好。成蟜的先头部队来到咸阳城北百许里处,由于听到守军不会出城迎敌,只准备死守城池的消息,成蟜和杜璧都没有特别加强戒备。此时项少龙正和滕翼在一处坡顶的草丛内,远眺在五里外经过,像一条长蛇般壮观的敌军情况。
  滕翼笑道:“假若吕不韦知道现在成蟜是打正‘讨伐吕嫪,拯救王兄’的旗号,进军咸阳,必会气得要吐血而死。”项少龙细察对方鼎盛的军容,盔甲鲜明,旗帜飘飘,队伍井然有序,摇头道:“我看吕不韦早猜到成蟜是养不熟的。才故意要借成蟜之手除去储君和我们,也除去嫪毒和太后。那他就可召回管中邪和蒙氏兄弟两支大军,一举干掉成蟜和杜璧,那时他便可自己坐上王位去了。”
  滕翼失笑道:“还是三弟比较了解这奸贼,说到玩弄手段,除了三弟外,再没有人是他对手。”项少龙微笑道:“今趟该说是吕不韦非是储君的对手才正确。”
  滕翼叹道:“他终于长大了。”
  这时周良领着鹰王来报,敌人的后卫部队终于经过了。项少龙知时机已至,一声令下,全体骑兵出动,借密林掩护,吃着敌军尾巴掩去。他们计算得非常精确,当敌人歇下来生火造饭时,就是他们布围停妥的时刻。
  成蟜的后卫部队果然完全不虞有敌来攻,竟在一处山坡地结营,立脚处就是往咸阳的官道,两旁长满了郁郁苍苍的树林,五万人的营帐密布坡顶和坡脚。就在他们仍未有机会在高处设置望哨时,项少龙和滕翼约五万精骑已无声无息的沿林而至。
  项少龙终是受过严格军训的人,知道在眼前情况下绝没有仁慈容身之所。故狠下心来,下达了全歼敌人的命令,趁暮色苍茫之际,把五万敌军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等待攻击的时机。东方发白时,敌人起身活动了,吵吵嚷嚷地大声说话谈笑,一边准备用早饭。项少龙一声令下,擂鼓声响,五万精骑,由密林冲杀出来,发动了全力以赴的猛攻。
  这变成了一场几乎没有反抗的屠杀。敌人扔下手中的饭碗,连马都来不及牵,就只身仓皇逃命。几次冲击后,后卫部队早溃不成军,所有人都在徒步奔跑逃命。后卫部队的溃败立即牵涉到中军近九万人的主力部队,他们正要回师救援,桓齮和荆俊各领一万精骑分从左右夹击先锋部队,使成蟜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项少龙和滕翼以有如破竹之势,由后杀来,稍一冲击,成蟜军立即陷进疯狂的混乱里。
  成蟜和杜璧乃众矢之的,和数千亲卫被团团包围起来。项少龙手持百战宝刀,领头杀进敌阵,亲手把杜璧斩杀。同时依小盘吩咐,当场处决成蟜,去了这条祸根。此役项少龙方面只伤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战绩辉煌之极。成蟜的叛军被杀者达四万之众,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项少龙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盘报捷。小盘大喜,亲自率人前来慰劳军队。当晚就住在项少龙的帅帐里。
  用过饭后,小盘兴致大发,与众人登上高处,欣赏月夜下壮丽神秘的原野美景。这未来秦始皇看得豪兴大发,长笑道:“谁人替寡人把蒲鹄诛除?”项少龙听到这个“诛”字,登时想起远在齐国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话。荆俊、滕翼和桓齮惟项少龙马首是瞻,他不说话,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让老将去办吧!”包括小盘在内,全体愕然。王陵近来因悲痛王齕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军之苦,恐已难以应付。而且蒲鹄在屯留有庞大势力,绝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赵人有紧密联系,所以此事虽表面看似容易,实际上却大不简单。王陵已多年没有出征,今次请缨,是含有为王齕报仇之意。
  小盘大感后悔,但王陵话已出口,他若拒绝,就会有嫌他老迈之意,那会是对秦人最大的侮辱。小盘只好装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将军为主帅,以桓齮大将军为副帅,你们尽速起程好了。”王陵和桓齮两人忙下跪接旨。小盘正容道:“此仗成败,就在能否速战速决。杀蒲鹄一个措手不及。否则若让他凭屯留城之固,又有赵人支援,此事将艰辛之极。”
  众人都点头同意。项少龙愈发感觉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而他比自己更优秀的地方,就是以利害为先,仁义感情为后,亦只有这种冷静沉着的人,才能在这战争年代成为天下霸主。
  回到帅帐,小盘找了项少龙单独说话。小盘苦笑道:“我很担心王陵,怕他捱不住征战之苦。”项少龙知他有点怪责自己没有首先答应,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怎么办呢?”
  小盘叹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责师傅你。在我骑马前来时,我曾想过回师之际,一举把吕嫪两党完全荡平。当吕不韦回来之时,就在城门处把他当场处死,好一了百了,师傅认为此计可行吗?”
  项少龙道:“此乃险着,首先我们是师出无名,而吕嫪两党牵连太广,只两府家将加起来便达两万之众,要诛除的人绝对不少,且管中邪等领兵在外,都卫军又在他们手上,加上仍有蒲鹄这条祸根,我们在咸阳的兵力更嫌不足,储君三思才好。”小盘苦恼道:“我也知道现在尚非是时机,不过难道我真要等到冠礼之后才动手吗?不要说还须等两年多,现在我两天都觉得太长了。”
  项少龙道:“成大事者必须能忍,假若吕不韦闻得风声,凭他的影响力和手段,说不定能据着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何况他该有充足准备,好于成蟜作反成功时与他争王位。所以我们若在此时动手,秦国必会大乱。”小盘点头同意,沉吟片晌后道:“怎样方可把王剪召回来呢?”
  项少龙道:“就是储君行加冕礼之前吧!那时储君快要大权在握,谁都不敢对储君的命令有异议。到时暗下密诏,就可办成此事。”小盘龙目寒光一闪,道:“就是这么办,我要王剪来了,奸贼们都不会知道,那时就要教他们好看。”
  项少龙沉默了片晌,忽然低声道:“小盘!我要你答应我项少龙一件事。”小盘龙体剧震,入秦以来,项少龙还是笫一趟唤自己作小盘,又自称项少龙。小盘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点头道:“师傅请说,小盘在听着。”
  项少龙肃容道:“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仍要善待太后。”小盘呆了一呆,垂首想了一会,断然道:“师傅的吩咐,小盘怎敢不从,但此诺只限于母后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内。”
  项少龙知他下了决心,要杀死朱姬为嫪毒生的两个孩子。他亦知很难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储君!”小盘移近过来,探手搂着他肩头,大力拥抱着他,激动地道:“师傅!不要离开小盘好吗?你难道不想目睹小盘统一天下,成就千古未之有的不世功业吗?”
  项少龙反手把他抱紧,笑着道:“师傅总是要离开的,塞外的隐龙居才是我最终的居所。只可惜你娘不能亲眼看着你加冕了。”小盘呆看着他道:“师傅帮小盘创下这般丰功伟业,为何却不愿与小盘共享?”
  项少龙抓着他宽厚的肩头道:“自赵宫初见后,我项少龙便一直把你当作是我的儿子,看着你长大成人,还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实在难以形容。但正因这种关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开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你母亲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另一方面亦是追寻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只有我走后,你才能放下所有可能影响大业的因素,放手追求你的梦想,明白吗?以后我将们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讨论了。”
  小盘一对龙目红了起来,像个孺慕父亲的小孩童,再没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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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 第十一章 肺腑之言

三天后小盘、项少龙等班师回朝。太后和嫪毐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看神情,朱姬的欢容是发自内心,而嫪毐则相当勉强。嫪毐非是蠢人,还是非常奸狡的卑鄙小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挤在储君的政治集团外的人。异日储君登位,太后朱姬失去了辅政大权,就是他失势之时。
  项少龙再一次稳住了咸阳。一跃而成军方最有实力的领袖,使小盘的王位更为稳固,只要再荡平蒲鹄,余下来的就只有吕、嫪两党了。不过吕不韦在这近十年间,于各地大力培稙党羽,任用私人,实力仍是不可轻忽。咸阳虽是都城,始终在许多方面均需要地方郡县的支持。
  王朝的地方军队,由郡尉负责。郡守只掌政事,而郡尉专军政。理论上军队全归君主一人掌握。有事时由君主发令各郡遣派兵员。至于军赋,则按户按人口征收,每一个到法定年龄的男子都要为国家服役两年:一年当正卒;一年当戍卒。守卫边疆,谓之常备军。但亦另有职业军人,成为了大秦的主力。
  吕不韦因修建郑国渠之便,得到了调动地方常备军的权力,亦使他加强了对地方势力的控制。直至黑龙出世,小盘设立三公九卿后,这由吕不韦垄断一切的局面才被打破。但吕不韦早趁这几年在地方上掊植出自己的班底。所以若作起乱来,比成蟜或嫪毐要难应付多了。所以他根本不怕成蟜夺王位成功,因为他那时更可打着旗号拨乱反正。只是他发梦都未想过对手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绝代霸主,比他更厉害的秦始皇吧。
  回咸阳后,循例是祭祖欢宴。翌日早朝后,朱姬召项少龙到甘泉宫去。项少龙便着头皮去见朱姬。
  这秦国声名日坏的当权太后在内宫的偏厅接见他,遣退宫娥后。朱姬肃容道:“长信侯嫪毐常说今次平定暴乱,他半点都没曾参与。连我这作太后的都被瞒在鼓里,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累得我们平白担心一场。”项少龙暗忖这种事你何不去问自己的儿子,郤来向自己兴问罪之师。但当然不会说出口来,恭敬地道:“文武分家,长信侯不知道亦是正常事。”
  朱姬凤目一睁,不悦道:“那为何都卫亦不知此事?韩竭便不知道你们到于城外迎战,故完全无法配合。”管中邪领兵出征后,韩竭便升为正统领,以许商为副。项少龙淡然道:“今趟之所以能胜,就在‘出奇制胜’这四个字,而之所以能成奇兵,必须有种种惑敌之计,使敌人掌握错误资料。由于敌人在城内耳目众多,所以不得不采非常手段,请太后明监。”
  朱姬呆了半晌,幽幽一叹道:“不要对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好吗?你和政儿可以瞒任何人,但怎可暪我呢?你们若不想长信侯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他的。”项少龙想不到朱姬忽然会用这种语气神熊和自己说话,涌起深藏的旧情,叹了一口气道:“储君日渐成长,而且他必须成长。现在他关心的事。就是如何理好国家,统一天下。任何想要阻碍这个目标的,都必须清除。这是所有君王成长的必经历程,历史早说得很清楚了。”
  朱姬俏脸倏地转白,惊声道:“少龙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政儿会对付我吗?”项少龙知她是因为与嫪毐生了两个孽种,故作贼心虚,苦笑道:“储君当然不会对太后不孝,但对其他人,他却不须有任何孝心,无论仲父或假父,一概如此。”
  朱姬茫然看了他一会后,垂首低声道:“告诉我,你会对付我吗?”项少龙大生感触,斩钉截铁道:“就算有人把剑押在我项少龙的脖子上,我也不会伤害太后。”
  朱姬轻轻道:“长信侯呢?”项少龙愕然片晌,才以自己听来亦觉讽刺的口气道:“只要他忠于太后和储君,微臣可担保他不会有事。”
  命运当然不会是这样。嫪毐之乱是秦始皇冠礼前的最后一场内部斗争,吕不韦亦因此而牵连败北。忽然间。他知道自已成为了能左右秦朝政局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朱姬亦要不耻下问,垂询他的意向。而他更成为了小盘唯一完全信任的人。甚至义释韩闯,小盘都不放在心上,换了别人则若非革职,就是推出去斩头的结局了。
  朱姬此时娇躯轻颤,扰起头来。欲言又止。项少龙轻柔地道:“太后还有什么垂询微臣吗?”朱姬凄然道:“告诉我。人家该怎么办呢?”
  项少龙捕捉到这句话背后的含意,就是她对嫪毐已有点失控,故心生惧意。说到底,小盘毕竟是她的“儿子”,虽然两人间的关系每况愈下,但她仍不致于与奸夫蓄意谋害儿子。而嫪毐则是想保持权力。但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当小盘大权在握时,嫪毐就只有黯然下场的结局。
  项少龙沉吟片晌,知道若不趁此时机说出心中的话,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至于朱姬是否肯听,就是她的事了。站了起来,移到朱姬席前。单膝跪地,俯头细审她仍是保养得娇嫩欲滴的玉容,坦然道:“太后若肯听我项少龙之言,早点把权力放给储君,带奉常大人返雍都长居,那太后和储君间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朱姬娇躯再震,低唤道:“少龙,我……其实……”话未说话已投入项少龙的怀抱,献上灼热的朱唇。项少龙亦无法自持地紧拥着朱姬,两人苦苦压抑多年的情欲倏地一发不可收拾,急切地想将对方的衣衫脱去,共享期盼已久的交欢。
  蓦地后方足音响起。两人衣衫不整地骇然望去,只见闯进来的嫪毐双目闪善妒忌的火焰,狠狠盯着两人。项少龙心中暗叹造化弄人,他终是回天乏力。
  返回乌府时,项少龙脑海内仍闪动着嫪毐怨毒的眼神。冰封三尺,非是一日之寒。嫪毐对他的嫉忌,亦非今日才开始。他是那种以为全世界的女人均须爱上他的人,只会争取,不懂给予。比起他来,吕不韦的手段确比他高明多了。在其一程度上,吕不韦这个仲父,小盘尚可接受,但却绝不肯认嫪毐作假父。只是这一点,嫪毐已穜下了杀身之祸。
  历史早证明凡能成开国帝皇者。必是心狠手辣之辈,小盘这秦始皇更是其中表表者。当年他手刃赵穆后,双目闪亮地向他报告。他使认识到小盘的胸襟胆略。而他那时仍只是个十五岁许的孩子。今次他布局杀死成蟜和杜壁。同时命人去铲除蒲鹄,便可知他思虑的周到和沉稳很辣的本质,确不愧是赵国名将赵奢之子。
  胡思乱想时,与亲卫驰进乌家大门。只见广场处泊了辆马车,几个琴清的家将正和乌家府卫在闲聊,见他来到,恭敬施礼。项少龙喜出望外,跳下马来,大叫道:“是否琴太傅回来了?”其中一人应道:“今早才回来。”
  项少龙涌起滔天爱火,奔进府内。只见大堂里,自己朝思暮想的绝世佳人,一身素裳,正和纪嫣然诸女谈笑,另外尚有善兰,周薇和孩子们。见到项少龙,琴清一对秀眸立时亮起了难以形容的爱火情焰,娇躯轻颤,但神色仍是一贯的平静,显见她在克制自己。乌廷芳笑道:“清姐挂着我们其中的某个人,所以提早回来了。”琴清立即俏脸飞红,狠狠瞪了乌廷芳一眼,神态娇媚之极。
  项少龙遏制了把她臃入怀里的冲动,硬插入她和赵致之间,笑道:“琴太傅清减了,但郤更动人哩!”琴清欢喜地道:“琴清虽不在咸阳,但上将军的声威仍是如雷贯耳,今趟回来得真巧,刚好是上将军凯旋荣归之时。”
  善兰笑道:“你两人不用装神弄鬼了,这处只有自己人,偏要那么客气见外。”纪嫣然为琴清解窘,岔开话题对顶少龙道:“清姊说吕不韦到了她家乡去。还着力巴结当地大族,最无耻是减赋之议出自李斯,他郤吹嘘是他的功劳。”
  周薇道:“最可恨他还多次来缠清姊,吓得清姊要避往别处去。”项少龙微笑道:“因为他打错了算盘,以为成蟜可把我们除去,所以再不用克制自己。”
  凑近琴清道:“明天我们便回牧场去,琴太傅可肯去盘桓这下半辈子吗?”琴清连小耳都红了,大嗔道:“你的官职愈来愈大,但人郤愈来愈不长进。不和你说了,人家还要去见太后和储君哩!”
  项少龙肆无忌惮的抓着了她小臂,凑到她耳旁道:“不理琴太傅到那里去,今晚太傅定要到这里来过夜。”乌廷芳正留神倾听,闻言笑道:“清姊早答应了,但却是来和我们几姊妹共榻夜话,嘻嘻!对不起上将军哩。”
  项少龙点头道:“那就更理想了。”众女一齐笑骂,闹成一片。项少龙这时已把朱姬、嫪毐,至乎所有仇隙斗争,全抛于脑后。在这一刻,生命是如斯地美好。他的神思飞越到塞外山城。想起了北海山城旁的大草原。蓝天白云、绿草如毡,一望无暩,湖泊犹如一面广阔的明镜,河流交织其中,到处都是草浪草香。若能和妻婢爱儿在北海牧场上,安安乐乐渡过这奇异的一生,再不用理会人世间的斗争和杀戮,生命是多么动人呢?
  翌日他和滕翼两家人返回牧场,同行的当然少不了琴清。两人饱受相思之苦,再不理别人怎样看待他们。十天后王陵和桓齮集合了十万大军,进守屯留,而蒲鹄亦打出为成蟜复仇的旗号,叛秦投赵。王贲和杨端和屡被李牧击退,改采守势,勉力稳住了东方诸郡,形势凶险异常。同时韩桓惠王病死,太子安继位为王,韩闯一向与太子安亲善,坐上了氶相的位置,成为韩国最有影响力的人。而龙阳君在魏亦权力大增,两国唇齿相依,联手抗秦,压制了管中邪和蒙氏兄弟两军的东进。
  项少龙郤与滕翼在牧场过着优哉悠哉的生活。离小盘的冠礼尚有两年许的时间。但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谁都猜不到会出现什么变数。
  这天昌文君和李斯联袂到牧场来采访他们,各人相见,自是非常欢喜。项少龙和滕翼领着两人在黄昏时到处骑马闲逛时,昌文君道:“吕不韦刚回来,他和嫪毐的关系明显改善,不时一起到醉风楼饮酒作乐,还把白雅雅让了给嫪毐呢。”李斯冷冷道:“照我看他是想重施对成蟜的奸计,就是煽动嫪毐谋反作乱,说不定还摆明支持他和太后生的孽子登上王位,然后再把嫪毐除去,自立为王。由于现在吕不韦在地方上很有势力,故非是没可能办到的。”
  昌平君接着道:“但有一事却相当奇怪,少龙走后,太后找了储君去说话,主动交出部分权力之后便避居雍都,嫪毐现在不时往返雍都和咸阳,不过一些重大的决策或人事升迁,仍要太后点头才成。”项少龙心中既欣慰又担心,朱姬显然对自己情意深重,才肯听自己的话,使她和小盘间的关系有了点转机。
  滕翼道:“茅焦那方面有什么消息呢?”昌平君冷哼道:“他说嫪毐正在雍都培植势力。有一事你们还不知道,令齐当了雍都的城守。雍都由于是太庙所在,故为嫪毐的职权所管辖,可以说雍都已落入他的掌握内了。”
  项少龙早知嫪毐必会争到点本钱,否则也不能兴兵作反。滕翼又问起王陵和桓齮的战况。李斯叹道:“储君亦心中担忧,蒲鹄策反了屯留军民坚守不出,王上将军一时莫奈他何,最怕是冬季即临,利守不利攻,何况还有李牧这不明朗的因素存在着。”昌平君叹道:“不知吕不韦有心还是无意,借口郑国渠完工在即,抽调了地方大批人手去筑渠,使我们更无可调之兵,我们正为此头痛呢。”
  项少龙不由涌起悔意,若当日自己一口答应小盘领军远征屯留,就不用王陵这把年纪都要劳师远征。可是这已成了不能改变的现实。心中隐隐泛起了不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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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 第十二章 运筹帷幄

昌平君和李斯来到牧场见顶少龙的一个月后,项少龙不祥的预感终应验。李牧奇兵忽至,在屯留外大败秦军,王陵和桓齮仓皇退走,撤往屯留西南方约百里,位于潞水之端的长子城,折损了近三万人。王陵忧愤交集,兼之操劳过度,在到了长子城后两天。病发身亡。黑龙出世时的四位上将军,除王剪外。蒙鸄、王齕和王陵都在两年间辞世,对秦人的打击实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现在秦国的名将就只项少龙和王剪两人。其他如桓齮、蒙武、蒙恬、杨端和、管中邪仍未到独当一面的地步。至此秦国的东进大计,暂时被彻底秎碎。若非项少龙大破五国的合纵军,又平定了成蟜和杜壁之乱,秦室还可能要学楚人般迁都避难呢!
  项少龙和滕翼被召返咸阳。他们均不愿妻儿奔波劳碌,力劝她们留在牧场。纪嫣然等巳开始习惯了他们离家出征的生活,但由于今趟对手的可能是这时代最棘手的绝代名将李牧,千叮万嘱,才让他们赶回咸阳。
  项少龙如常直接到王宫见小盘,滕翼则去了找久未见面的五弟荆俊。小盘在王宫单独见他,神情肃穆,迎面便道:“今趟王陵是给吕不韦害死的。”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
  小盘负手殿上,龙目寒电闪烁,看得项少龙都心生寒意时,这未来的秦始皇冷哼道:“寡人早已顾虑赵人会去解屯留之围。故命管中邪去攻打赵人,牵制李牧。岂知吕不韦竟无理阻止。又得嫪毐支持,多番延误,终至有屯留之败。这笔账寡人将来定要和他们算个一清二楚。”项少龙皱眉道:“这些事能到他们管吗?”
  小盘怒道:“当然不到他们管。只恨寡人曾答应太后,凡有十万人以上的调动,均须她盖印同意。据茅焦说,寡人送往太后的书简,嫪毐故意令人阻延了十天才递到太后手上,送回来时又拖了半个月,贼过兴兵,什么军机都给延误了。寡人事后本要追究责任,太后又一力护着嫪毐。王上将军死得真冤枉。”项少龙苦笑道:“原来太后听我相劝,搬到了雍都。却会有这穜弊病。”
  小盘摇头道:“这全不关师傅事,问题出在吕不韦和嫪毐身上,一天有这两个人在,我们休想能一统天下。自古以来,必先安内才可攘外,现今内部不靖,怎可平定六国,成千古大业。”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对着李牧。几乎每战皆北,此人一日不除,我们休想攻入邯郸。”
  项少龙道:“现在赵国的权力是否仍在太后韩晶手上?”小盘答道:“现在的赵王比之孝成王更是不如,沉迷酒色,人又多疑善妒。哼!没有人比找我清楚他了。终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不会是很远的事。韩晶虽精明厉害,总是个女人,只懂迷恋郭开,让这小人把持朝政,干扰军务,否则李牧说不定早打到这里来了。”
  项少龙讶道:“不是有传言说庞煖乃韩晶的面首吗?”
  小盘对赵人特别痛恨,不屑道:“韩晶淫乱宫禁,找多几个男人有什么稀奇。”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愿让师傅出兵屯留,只不过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而这亦正是吕不韦和嫪毐最渴望的事。”
  项少龙不解道:“储君为何追么说呢?”小盘走到窗旁,望往正洒着雪粉的御园,背着他徐徐道:“因为我明白师傅和李牧的关系。所以除非师傅答应我绝不会存有任何私情,否则我怎都不肯让师傅出征。因为李牧非是庞煖韩闯之流,师傅你若稍有心软,必败无疑。到时李牧为了六国安危,绝不会对师父手下留情。”
  项少龙剧震一下,说不出话来。正如他对小盘了解甚深,小盘亦同样把他摸得一清二楚。他最不想在战场面对的人就是李牧,只是这心态,已可使他难以挥洒自如。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必须与李牧决一死战。否则不但桓齮不能活着回来,连王贲和杨端和都可能与柬方诸郡一起陷落在李牧手上。他能胜过李牧吗?这是连王剪都没有把握的事。
  小盘的呼吸沉重起来。项少龙猛一咬牙,断然道:“好:我项少龙就和李牧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不论谁存谁亡,就当是战士当然的结局好了。”小盘旋风般转过身来,大喜道:“有师傅这几句话,足够我放心了。”
  项少龙道:“储君可给我多少人马呢?”小盘心情转佳,思索道:“怎也要待到春天,师傅才能起行。近来吕不韦蓄意调动了大批兵员往建郑国渠,使能用之人并不很多,幸而师傅要的只是训练精良的战士,唔……”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皴。李牧的赵兵在东方最是有名,旗下的二万铁骑,连精于骑射的匈奴人都要甘拜下风,自己的乌家精兵团现在又只剩下两千人,我消彼长下,要胜李牧更是谈可容易。
  小盘计算了一轮后,肯定地道:“我可给师傅两万骑兵,二万步兵,都是能征惯战的兵伍,副将任师傅挑选,再加上桓齮在长子城部队,总兵力可达十二万之众,该可与李牧估计在十万间的部队相对抗了。”两人再谈了一会,小盘召来昌平君,商量妥当后,项少龙和昌平君联袂离开。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郑国渠的建造真是拖累得我们这么厉害吗?”昌平君叹道:“郑国渠固是耗用了我们大量人力物力,但主要是吕不韦想以地方对抗中央,以另一种形式去操纵我大秦的军政。尤其现在他与嫪毐互相利用,变成太后很多时都要站在他们那一方去。储君亦是无可奈何,像王陵便死得很冤枉的。”
  项少龙想起王齕和王陵,旧恨新仇,狂涌心头。还有两年,他就可手刃大仇。
  昌平君与他步出殿门,低声道:“茅焦传来消息,在吕不韦暗中支持下,嫪毐正秘密组织死党,此事连太后都被瞒着。”项少龙愕然道:“什么死党?”
  昌平君道:“那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入党者均须立下毒誓,只对嫪毐尽忠,然后嫪毐就设法把他们插进各个军政职位去,好能在将来作乱造反时,替他兴波作浪。”顿了顿续道:“据储君预料,嫪毐和吕不韦的阴谋将会在储君进行加冕礼时发动,因为按礼法储君必须往雍都太庙进行加冕,而嫪毐则可以奉常身分安排一切,由于雍都全是他们的人,造起反来比在咸阳容易上千百倍,不过我们已猜到他们有此一着,自然不能教他们得逞。”
  项少龙苦笑道:“他们的阴谋早发动了,先是玊齕,然后是王陵。若非桓齮亦是良将,恐怕亦难以幸免。吕不韦始终是谋略高手,兵不血刃就可把我们的人逐一除掉,现在终轮到小弟了。”昌平君骇然道:“少龙勿说这种不祥的话,现在我大秦除少龙和王剪外,再无人是李牧对手,少龙定要振起意志,再为储君立功。”
  项少龙想起李牧,颓然道:“尽力而为吧。”昌平君提议道:“不若我们去找李斯商量一下好吗?”项少龙摇了摇头,告辞回到都骑官署去了。
  滕翼、荆俊听他报告了情况后,滕翼道:“储君说得对,在战场上绝没有私情容身之地。因为那并非两个人间的事,而是牵涉到千万将兵的生命。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还有国家的命运荣辱。”项少龙一震道:“我倒没有想得那么多。”
  滕翼沉吟片晌,正容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立即挑选精兵,然后把他们集中到牧场,像我们的精兵团般严加训练,由我们的子弟兵例如荆善、乌言着等作军侯,每侯领兵五千,那我们就如臂使指。能发楎出最大的作战能力。”项少龙精神一振,想起二十一世纪特极部队的训练方式,大喜答应。
  接着的十天,项少龙和滕翼亲自在京城的驻军中,分由速援师、都骑、都卫和禁卫内挑选了四万五千人,分成九曲,由荆善等十八鑯卫作正副军侯,再每二曲成一军。以荆俊、乌果和赵大三人任军统领,而自己则以其余的两千岛家精兵团作亲卫,为大统帅,滕翼为副,周良当然成为探子队的头领。这批人大多都随项少龙两次出征,闻得由项少龙带军,均势气如虹,愿赴死命。吕不韦和嫪毐出奇地合作,自是恨不得他早去早死,永远都回不了咸阳。
  项少龙于是请准小盘,全军移师牧场,利用种种设施,日夜练军,希望趁春天来前这严寒的三个月里,练成另一支庞大的精兵团来。
  这天由于大雪,战士都避到牧场去,项少龙与妻儿吃晚饭时。纪嫣然道:“说到底,兵法就是诈骗之术,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下兵攻城。又能而示之而不能,近而示之以远。孙子更开宗明义倡言兵不厌诈,现在嫣然观夫君大人练兵方法,无不别出心裁,教人惊异。尤其隐藏作战的方式,天下无出其右。但却未闻夫君大人有何制敌奇策?”
  琴清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非是无的放矢,蒲鹄在东方诸郡势力庞大,屯留又鋞他多番修建。城高河阔。现在他是不愁我们去攻他,固能以逸待劳,以静制动。观之以王陵桓齮之深悉兵法,又有大秦精兵在手,仍落得败退之局,可见蒲鹄非是赵括之流,不会有长平之失。加上李牧在侧虎视眈眈。少龙绝不可以只逞匹夫之勇。项少龙听得汗流浃背。这次战术既要攻坚城,更要应付李牧的突袭,若以为可凭常规取胜,实是妄想。最大问题是桓齮现在统率的是新败之军,自己又嫌兵力不足,根本不能同时应付两条战线,分头作战。何况蒲鹄一向高深莫测,李牧则是经验无可再丰富的用兵天才,此战不用打几乎都可知道结果。”
  乌廷芳献计道:“可否先派人混入屯留城内呢?”纪嫣然道:“敌人怎会不防此计,兼且屯留本是赵地,秦人更难暪过。”
  项少龙搜遍脑袋内“古往今来”一千多年的攻城战记忆。差点想爆脑袋,一时子想不出任何妙计,只好作罢。
  膳后项少龙躺在地蓆,头枕赢盈弹性十足的大腿,又再思索起来。纪嫣然等都不敢打扰他思路,默默陪在一旁。项宝儿则由田氏姊妹送上榻去了。四角都燃着了熊熊炉火,使他们丝毫不觉外面的寒雪侵体。
  项少龙想起《墨氏补遗》上所说的“攻城之道,围其四面,须开一角,以示生路,引敌突围”之语。但显然并不适用在屯留城处。因为有李牧在侧,他根本没有资格把城困死。说到底,攻城不外乎越河壕,冲击城门城墙,攀城和最后的巷战追击四部分。而由于敌方得城壕保护,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可随时反守为攻,山城突击劫寨,故己方若依常规,必会招致重大伤亡。若自己是李牧,更会在秦军身疲乏累的时刻,才领军来攻,那时能不全军覆没已可感谢苍天了。
  如何方可改变这种被动的形势呢?只恨蒲鹄不爱木马,否则便可重演西方的木马屠城记。忽地灵光一闪,大喜坐了起来,振臂嚷道:“我想到了。”
  帠图摊开在地蓆上。滕翼、荆俊和众人都全神观看,但仍不知项少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项少龙指着赵境一个名中牟的大城道:“此城乃赵人南疆重镇,赵都邯郸在北面一百二十里处,而屯留则在西北一百三十里处,所以无论由中牟到两者之任何一处去,路途都差不多远近。但中牟东面就是通往邯郸的官道,快马三日即可至邯郸。如若我们能夺下此城,你们说赵国王廷会有什么反应呢?”
  滕翼拍案叫绝道:“当然是大惊失色,怕我们去攻都城哩!郭开是什么材料,我们都清楚了。”琴清皱眉道:“中牟位于赵魏交界,一向防守严密。怎会轻易被你们攻下?何况邯郸之南还有延绵百里的护都长城,赵人长期驻军,你们那四万多人若孤军深入,实在非常危险。”
  纪嫣然笑道:“夫君大人必另有妙计,清姊请细听下去。”项少龙对琴清笑道:“且听为夫道来。”琴清见他以夫君自居,又羞又喜,狠狠还了他一眼。
  项少龙道:“今次我们是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管中邪枕兵韩人的泫氏城,离屯留只有八十里,到中牟则是百余里。我们索性向储君取得秘密诏书,到泫氏去褫夺管中邪的兵权,把他的十三万兵员据为己有。那就可声势大壮,最妙是赵人仍会以为我们是北上到长子城与桓齮会师,再北进攻打屯留。所以必会把兵力集中在上党,好来应付我们。”荆俊狠狠道:“最好顺便把管中邪斩了。”
  琴清道:“那等若要迫吕不韦立即作反,别忘了管中邪现在是吕不韦的爱婿哩。”项少龙道:“到了泫氏后,我们分明暗两路进军,使赵人以为我们是要到长子城去,其实却是渡河潜往中牟,攻其不备,以我们的乌家精兵于黑夜攀墙入城,只要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门。就可把中牟夺过来了。”
  滕翼点头道:“最好是先使人混入邯郸,到时制造谣言,弄得人心惶惶时。赵人只好把李牧召回来保卫京城。那屯留就再非那样无可入手了。”纪嫣然奋然道:“同时还要教小贲和端和两军同作大举反击。牵制着庞燰和司马尚两军,那李牧被召离屯留,就该是定局了。”
  项少龙道:“这事最考功夫处就是如何可行军千里,由泫氏渡河往中牟而不被敌人察觉,否则只落得是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纪嫣然细察地图道:“你们可诈作先往长子城,到了潞水南岸,才兵分两道,由此至中牟全是无人山野,只要行军迅速,就算给人见到,亦赶不及去通知中牟的城守,所以人数不可太多,且须全是精简的轻骑先行,步兵随后,周良的鹰王,该可在这种情况发挥最大的功效。”众人至此无不充满信心,恨不得立可攻入中牟。
  滕翼道:“若我们能派出五万人到长子城与桓齮会师,人数将达十二万之众,但要攻下屯留,恐仍非一两个月间所能办到。最怕那时赵人摸清了我们虚实,派兵来攻,腹背受敌下,我们仍是难以乐观。”项少龙道:“蒲鹄始终是个大商家,只是依仗赵人,又如若一旦被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才奋起反抗。城内的兵士都是仓卒成军,所以我们只要能营造恐慌流言,又故意留下生路,保证屯留城不战自溃,难以死守。”
  赵致道:“第一个恐慌自然是赵人会舍他们而去,但接着又可拿什么吓唬他们呢?”项少龙微笑道:“方法很简单,就采取乡鍞包围城市的策略。把附近的乡村全部占领,移走住民,使屯留断去粮草供应。再在屯留城外筑垒设寨,建造种种攻城器具,摆出长期围攻的格局,保证不到十大半月,蒲鹄就要设法溜走了。”
  荆俊笑道:“如若不溜。就攻他的娘好了。”乌廷芳责道:“小俊你口舌检点些好吗?”
  琴清见众人目光往自己望来。耸耸香肩道:“我早习惯了!”众人为之莞尔。
  项少龙道:“我们再把整个计划想得清楚点,然后立即去通知小齮、小贲和端和,此事必须严守秘密,否则泄出来就不灵光了。”
  此时虽已夜深,但项少龙三兄弟那睡得着,诸女休息后,仍反覆研究,到天亮才呜金收兵,分头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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