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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倾国倾城

  本来靠着金雀花联邦大总统的威势,这场晚宴可以平安度过的,因为各国的贵族、重臣都不敢不给这位大地之主面子,即使是地主国的国王,也不可能挑衅莱恩的权威,却想不到给一名初出茅庐的小记者混闯进来,闹得众人面上无光。
  冷翎兰马上自承保安的职责有亏,将自请处分,但我却不相信她有这么糊涂,九成九是故意放人进来,要我好看的。
  给这一闹,整个宴会的气氛顿时非常尴尬,原本就是过街老鼠的我,现在更成了人们窃语指责的对象,外国的贵宾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翻译说着他们刚刚听到的丑闻内容;而我所谓的“同胞”则是一反他们歌颂我战争勋功时候的立场,第一个把我孤立与鄙视,就好像我是阿里布达创国以来的最大国耻,应该马上当场自尽负责似的。
  这座宴会厅虽然不小,但容纳了过百人后也有些拥挤,可是我周围的三尺范围内居然半个人也没有,当真是醒目之至,所谓人群中的孤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这是我在赴会之前没有料到的事。
  主持宴会的司仪为了化解尴尬气氛,让乐队奏起轻音乐,把原本排在几个活动之后的舞会提早开始,想打开僵凝气氛。全场的贵族、富豪也都很识趣,纷纷邀起身旁的女伴,搂着她们努力箍紧的细腰,开始翩翩起舞。
  我脸皮虽然很厚,也素来不把旁人毁誉放在心上,但所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在这么沉重的视线压力下,我要开朗起来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一件让我勉强维持虚伪笑容的事,就是走过去与月樱说话,告诉她我真实的感觉。
  哪知道,我才往月樱那边跨出一步,前方陡然蓝影一花,身穿英武军服的冷翎兰,抢先拦挡在姐姐身前,一双冷目遥遥瞪视着我,警告与肃杀意味不言而喻,手上更无视场合地摆出了拔刀架势,无声地告诉我,只要我再敢骚扰她姐姐,她就不顾场面与声誉,把我当场斩杀。
  被她阻挡,我看不见月樱的表情,也不能随便拿性命开玩笑,只好把跨出的一步又缩回去。
  之前站在月樱身旁的伦斐尔,似乎对冷翎兰的动作吃了一惊,但随即露出了然的眼神,微笑着欠身行礼,邀请冷翎兰做他的舞伴,下场共舞一曲。
  “美丽的翎兰公主,你在战场上的无双英姿,我闻名许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与你共舞一曲,让我这名来自穷乡僻壤的精灵,能开眼见识你的华丽舞姿?”
  假如换作别的男人,就算没给冷翎兰的眼神吓尿了裤子,也会给她毫不留情地躯赶出去,但伦斐尔可不是普通人,无论文才武略,都堪称智勇双全,本身家势背景与掌握的实权,都是阿里布达需要结交的人物,往后抗衡、压制伊斯塔要多仰仗其力,所以冷翎兰在微微一愣后,举手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将手伸给伦斐尔。
  一对璧人都是做着挽发长裤的男装打扮,帅气中更流露着高贵与优雅,双方的出色外貌更是抢尽全场风头,一个是斯文有礼的贵公子,一个是明艳英媚的俏公主,两人都有一流武技基础,虽然没学过什么舞蹈与舞步,但动作自然就很矫捷好看,才舞了几个动作,就引得一片喝采叫好声,连莱恩和冷弃基陛下都鼓掌起来,一扫适才的丑闻阴霾。
  (浑蛋精灵,当着我的面示威,这么嚣张?早知道不光是颜射你老妹,我连尿都撒上去。
  心中咒骂,我朝月樱走过去,就算知道冷翎兰仍对我虎视耽耽,那也顾不了了。然而,月樱看见我靠近,虽然露出怜惜与不舍的表情,但眼神中却蓦地闪过一丝坚决,跟着就起身跑开,赶到了莱恩的身旁,与她威武可靠的丈夫一起,微笑着看着轻舞中的一对男女。
  (连你都这样……
  尽管未曾交谈,但透过眼神的交换,我和月樱已经说了千言万言。我无法责怪她什么,因为那天是我自己用恶毒言语将她赶跑的,我也无法在伤害她之后,再无耻地要求她原谅什么,可是……唯独是现在,我真的希望月樱能在我身边。
  我不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东西,也从来不需要被人欢迎,因为这些现在对着我鼓掌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某个理由轻易对我冷眼相向,所以我一开始就看淡了这点,并对我的际遇习以为常。不管置身子怎样热闹的场合,我都不会感受到周围喜庆气氛的百分之一,外在环境越是欢欣鼓舞,我越会冰冷地意识到……我还是只有一个人。
  这种应该要克制下去的感觉,现在又冒了出来。十二年前,月樱给予我的温暖,曾经帮我驱散过这股寂寞,但她此刻站在我眼前不远处,短短距离,却相隔咫尺天涯,我不能怪她,只能像条落败的死狗一样,颓丧的坐在角落。
  织芝·洛妮亚——这个对我誓言相爱的巧手少女,假使她在这里,情形会好过一点吗?不可能,因为我们必须装做视而不见,况且她得知这些丑闻后,会有什么反应尚不得而知。
  阿雪呢?这个只属于我,会无条件接纳我一切的小狐女,倘若我携她一同出席,那么可以驱走我心中的寂寞吗?不能的……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个真实的声音在提醒,阿雪从来就不属于我,当她有朝一日觉醒,回复成光之圣女天河雪琼,今日的柔情蜜意,反而会变成一场恐怖的恶梦。
  那么,我拥有什么?在我生命中得到过什么?
  没有。
  不管经历过多少奇遇,得到过多少珍宝,建立过多显赫的功业,我仍然只是当初萨拉城中的一个废物,在人潮当中分外感到自己的孤寂,明白到自己从来就不属于这群人中的一份子,和那对正在翩翩起舞的王子、公主相比,我仅是他们眼中一头自以为是的丑陋东西。
  我只是一个人。
  “呵……”
  我颓坐在角落,只想远离喧闹,喝着高价却入口无味的烈酒,管他明天早上是否宿醉得头痛欲裂,却想不到肩头忽然给人拍了一记,一个温文诙谐的声音响起。
  “嘿,贤侄,你可不是一个人啊,难得良宵佳会,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大叔来和你干一杯吧!”
  剑侠打扮的茅延安,潇洒出现在我身前,唇上的假胡子被那抹笑意一衬,真是英俊好看,却也让人忍不住想发笑。我感到心头好像有股暖流经过,恍惚间竟连喉间都有些哽咽,想勉力露出个笑容,但浮现在脸上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臭老头,谁要和你喝酒,要喝也要和女人喝,我可没有沦落到要让男人同情。”
  “要女人还不容易?随便找就随便有,你等着,我找个美女来陪你喝酒跳舞。”
  茅延安确实神通广大,大步走进人群,几下子功夫就让一名颇为清秀的贵族秀女挽着他手臂,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我心下佩服,正想站起来向他说话推辞,哪知道那名千金小姐抬头看见是我,竟然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把手袋扔过来,掉头就跑。
  真想不到我成了如此恶名昭彰的人物,这声尖叫引得全场群众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无数的恶意、挪揄眼神,像千万羽箭般纷散坠来,我无处逃避,只有苦笑着全部承受,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要愤怒,但除了深深的寂寞,我感觉不到别的情绪。
  恶毒的讽刺,在连串隐约的耳语中传过来。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仍然感受到里头的恶意与诅咒,不过这一切还是比不上我眼中看到的东西,伦斐尔与冷翎兰被一群重臣、贵族簇拥着,偶尔投过来一、两记嘲弄的眼神,这两个人并肩站立,光彩照人的华贵丰姿,首次让我有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该走了,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从角落站起身来,举步欲行,脑里却觉得一阵晕眩,方自诧异,却发现本来热闹的宴会厅忽然静了下来。
  安静的区域从入口处迅速延伸,一下子就盖过了整个宴会厅,前一刻的喧闹狂欢,化成了这一刻的万籁俱静,只剩下一种人们在遇到巨大惊讶冲击时的倒抽气声,像是传染病一样散布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居然吃惊成这样,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但没等我主动追寻答案,所有人就自动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路来,方便后头的每个人都能看清前头情景,看清那名正缓缓进入宴会厅的宾客。
  那是一名穿着纯白晚礼服的少女。
  款式简单的白绢礼服,剪裁合身,衬托着她精雕细琢,玉润纯白的香躯,虽然是大露背的款式,却无损礼服主人的纯真感觉,反而更将她的气质画龙点睛般提升至另一水平。
  没有随从跟在旁边,也不是今晚宾客名单上的人,甚王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然而,全场却有过半男士都认识她,并且在最短时间内把这美丽故事传遍全场。
  令萨拉城内所有男人追问了大半个月,总在夜深入静的晚上,幽幽漫步于街头的梦幻少女,在这匪夷所思的一刻现身出来,以她的天仙姿容惊艳全场。
  连我都忍不住衷心赞叹,万万想不到困扰我半月,却始终没缘见上一面的梦幻美人,竟然真的有这么美!足以名列四大天女的姿容,神韵与眉目比阿雪更胜一筹,生平所见的美人中,只有月樱能与她平分秋色,这点可以从所有人屏息凝声的反应得到证明。
  简单而素净的晚礼服,和周围贵妇、千金小姐身上的华服相比,应该是显得寒酸,但因为主人的倾城仙姿,却完全不会因此失色,我相信现场大半群众都有和我一样的感觉……世上不会再有哪个女孩这么适合白色。
  娇容未施脂粉,身上仿佛还沾染着水气,顺直的火红长发,以马尾式简单地束在头上,却透露着主人晴朗活泼的性格。
  小口樱唇不点而红,却肯定不是上妆,因为世上没有哪个胭脂或口红能画出这种生命力;裸露在礼服后背的肌肤,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隐隐透着一层氙氩白光,唇边挂着欢喜的笑靥,笑得没有烦恼微尘,没有欲着爱染,像是深山里的雾,漂流在树林之间,无从捉摸于双掌之上,脱俗于人世之外。
  今天有月,月色咬洁,寒光涤涤,颜色就如她衣服般的洁净。天空无云,有星光万点,银河千川,如她眼眸里的光辉。
  今天,有很美的月,很美的星,很华丽的宴会。可是,今天……
  明月仿佛就为了她存在,只照耀她。
  星光仿佛也为了她存在,只点缀她。
  人群仿佛都为了她存在,只衬托她。
  她轻轻的走,优雅,柔美。
  白色长裙底下的莲足轻快迈步,仿佛每步踏下,天空就为她洒一掬花瓣,吹一阵香风。
  就是这么一名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少女,在群众的惊艳注视下,轻移莲步,慢慢进入了宴会厅,朝着正前方的主持台走上。
  主持台上,现在正站着金雀花总统伉俪,没有人注意到这样一名清丽少女突然出现,将可能发生的安全问题,每个人只是屏着大气,看看月樱,再看看她,惊叹着造物神所能赐与人类的美丽,就连那应该性向“特殊”的回休楚,都对她看得停住动作,手离开随身兵刀,浑然忘了该要护卫莱恩与月樱的责任。
  正当少女走到宴会厅中心,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走向主持台,与那生具倾城绝色的秋樱天女并肩比美时,她突然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转了方向,挡往前头的人群以最快速度慌忙让开,不敢亵渎了她所经之处的空气,急着想看看这名天仙丽人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而我……就这么目瞪门呆,看着这名受全场豪贵富绅所瞩目的绝色少女,笔直朝我走过来,像是命运注定似的停在我面前不远处。
  令萨拉城内所有男人穷追半月的幽梦美人,这么突如其来地停在我面前,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里已是最偏僻的角落,我身边除了我自己就没有别人,她这样翩然降临,到底想要找些什么?
  “……你……为我而来?”
  这句话一出口,登时打破了本来的死寂沉默,引得满堂哄笑,排山倒海似的快掀翻了屋顶,就连我都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一时克制不住,羞惭通红了脸。
  但这句话却起了出乎意科的结果,那名美得让人忘记呼吸的梦幻少女,对我露出一个很俏皮的微笑,突然一下子轻奔过来。牵抓住我的手,就把我往宴会厅中心去带,穿过纷纷让路的群众,直站到正中心的那盏大水晶华丽灯下方。
  我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在近趴离之下,觉得这名梦幻少女的绝色仙姿真是美丽,紧抓着我掌心的那只纤手更是温暖。可是……与她素昧平生的我,为何总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眼熟呢?
  梦幻少女将我拉到场中心站定,再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靥,戴着白绢手套的素手放开了我,却牵引着我的右手,环绕到她只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让我在惊愕中大享天仙艳福地环抱住她,同时右掌与我的左手相握,优雅地慢慢抬起。
  因为惊艳而停下动作的乐队,见到我们两人这样的姿势,全都觉醒过来,开始奏起轻快节奏的舞曲音乐,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起舞来。
  我是一个不修武德的军人,虽然懂得强奸时候要按住女方的嘴巴,却从来没学过怎么跳舞社交,舞步自然是拙劣生涩,开始的连续几步,还很尴尬地险些踩在她的玉足上,幸亏她穿着高跟鞋的小脚极为灵巧,几次都幸运地化险为夷。
  出了这种丑,我感到气馁,想要撒手放弃这段不合常理的艳福,免得一再出丑,但手才一松,那名梦幻少女就再次抓起了我的右手,全不避嫌地放在她柔软的纤腰。红唇微嘟,明亮的紫色眼瞳中闪着三分嗔怪、三分失望,却还有四分鼓励,让我不得下硬着头皮跳下去。
  围在旁边一层又一层的厚厚人墙中,不乏武技或舞技高强的俊才,每次见到我舞姿笨拙,重心不稳,甚至差点脚底踉跄时,毫不客气地朗声嘲笑,这种含带鄙视意味的笑声,迅速引起了周围一阵接一阵的蔑笑。
  “这杂碎跳得是哪门子的舞步?是贵国的特产吗?”
  “大使说笑了,这败类是我国的耻辱,怎会懂得跳高雅的阿里布达舞,这多半是他们法雷尔家出门踩到狗屎,领悟出来的绝世舞技吧!”
  “哈哈,怪不得奇臭无比,奇臭无比啊!”
  我很清楚他们的目的。除了真的在嘲笑,这群心有不甘的妒夫也想藉此形成压力,让这名全场男士皆欲亲近攀谈的梦幻少女,主动甩掉我这头不配弄脏天鹅羽毛的癞蛤蟆。我担忧地瞥向她,多少担心她若愤而甩下我离去,以后我就真的不用做人了,然而,她却朝我眨眨眼,露出一个“放心”的晴朗微笑,不着痕迹地带着我起舞,渐渐越跳越熟练。
  规律的舞步本就不难,跳熟之后,虽然姿势仍然不够流畅,但却不会再踩到她的玉足,让我可以放心地搂过她柔软的纤腰,嗅着她淡雅的女儿家幽香,右手感受她柳腰的纤巧与轻柔,顺着轻快的旋律,舞出一个又一个的华丽圆圈。
  周围所感受到的视线依旧锐利,像是想把我切成八块一样集中过来,但我却不再觉得颓丧失意,因为这些目光里头除了鄙夷与气愤,更多了强烈的忌妒、羡慕,让我在舞步的旋转中,我偶然看到冷翎兰,她看来果然是一副气炸的样子,愤愤不平地握着拳头。光是这个表情,就让我觉得先前的屈辱值回票价。
  茅延安与心灯居士退到了我之前所待的角落,在与我目光相对时,一起向我举杯,无声的祝贺。我满开心的,因为整个宴会厅里这么多人中,他们或许是最为我高兴的两个人。
  至于国王陛下……他大概是想把我乱刀分尸的前几名,从他的眼中,想要夺美而过的欲望炽热得像要烧起来,看不出来一把年纪了,欲火居然还这等旺盛。
  他身后台上的莱恩,对着我微笑鼓励,而月樱……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现在不想在意这件事。
  今晚是我生命中少有的快活记忆,荣耀、光彩、受人羡慕的感觉,我全都在最需要的时候得到了,但如果没有这一名梦幻少女,今晚的一切只会是一场痛楚梦魇,我真的、真的……好感谢她。
  “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轻声说着,凝视就在我眼前不远处的那张清艳容颜,不施半点脂粉,雪白的肌肤、嫣红的樱唇、细细的睫毛,紫晶星眸中闪着一丝慧黠的稚气,恍若不解世事的美丽,像是一个初降凡尘的纯洁天使,虽然不像月樱那么纤弱得惹人怜爱,但……我真的从未见过那么具有灵气的女孩。
  “你是哪家贵族的千金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认识你呢?”
  问着这句普通的搭讪语,我心头却不争气地跳起来,而她却似早就在等待这问题出口,我话才一说完,她水灿灿的眼眸眨了眨,俏美一笑,就翩然贴靠过来,轻轻一吻印在我面颊上。
  我脑里“轰”的一声,好像被附近人群炸锅似的惊叫声给弄糊涂了,但心头却洋溢着难言的狂喜,兴奋得想要松开她的手,起来大跳大叫一番。真是可笑,我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刻腼点得一如初恋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我曾经见过你吗?”
  我是不可能曾经见过她的。是以媲美月樱的天仙姿容,只要看过一次,即使从此瞎了眼睛,也绝对不会忘记,但她听了我的话,嫣然微笑,那种灿烂的纯真笑容竟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而她就在这笑容中,说了现身以来第一句话。
  “帅帅的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嘻,你的舞跳得好差喔!”
  无疑我认不出眼前的这张美丽娇颜,但是这个声音……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与错认,一下就令我从天堂坠入地狱。
  “菲、菲妮克丝?”
  我不敢置信,但认真凝神看去,如烈火般灿红的长发、紫水晶般的眼眸、束缚在白丝缎礼服下的34D美乳,这些独一无二的特征,确实证明了她的身分,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浓妆艳抹下的真实面孔……如此清丽无瑕的绝色容颜。
  “正确答案!你又乖又美的业务员现在来为你服务了。”
  本来,这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一个晚上,但如今我却只觉得想哭,眼前天使般的纯洁少女,突然化成一个阴险狡诈的女恶魔,什么浪漫情感都是多余中的多余。
  “你为什么做这种打扮?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你说看起来像个小天使吗?我最近新签的几个客户里,有一个是恋圣女狂,只要看到教师、神职人员、天使的图片,就会欲火冲脑,什么不平等条约都签了,这个扮相是为了推销方便。刚刚签约完,想说这里人多,可以顺便拉几单生意,恰好看你很想跳舞的样子,就先跳完再去拉客哕。”
  菲妮克丝告诉我,男人最希望就是在这种场合显威风,所以这是她的义务服务,相信我一定已经成功气坏首号对头。我想想没错,但目光环移向周遭,除了气得快拂袖而去的冷翎兰,还有一双一双忌妒的眼神外,我还接触到一双写着伤心的眼睛。
  是月樱。
  直到接触了那双眼中的哀伤,我才发现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不但忘记了今天来此的用意,还反而搞得月樱更为不快,这些……难道也是菲妮克丝的设计?过去她帮我做的每件事,还没能够让我欢喜上多久,就会受到更悲惨的打击,现在给我的这点甜头,难道就是为了要分开我和月樱的计谋?我不能忘记,在这张天使面孔下,有着多狡诈的恶魔心呖。
  念及这点,我下意识地就想放开手,把这危险的蛇蝎美人让给其他愚蠢候补猎物,但手才一放,脚下一个踉舱,撞到背后的另一名舞者,居然还就是伦斐尔,他错愕地朝这边看来,似想确认这边是否有意为之,但菲妮克丝俏美地眨眨眼,牵着我又到旁边翩翩起舞,把这名索蓝西亚的贵公子甩在后头。
  其实不过就是卸了妆而已,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魅力变化,从妖冶艳媚变成清纯俏丽,真是不可思议。在我们错身而过的刹那,我亲眼看到伦斐尔欲一言又止,一双眼睛失魂落魄地盯着菲妮克丝的娇颜,显然已为她的眯力所迷醉……这也难怪,不施脂粉的菲妮克丝,更胜阿雪与龙女姐姐,是足以与月樱比美的绝色。
  说来荒唐,卸妆之后的她,不只是清丽绝伦,看来竟然比我还小了几岁。
  我轻声告诉菲妮克丝,她钓上了一条大鱼,但这在萨拉城内夜游半月、急于寻找猎物签约的女恶魔,却像不感兴趣似的嘟嘴对我说,“谁管那个,我现在只想和你跳舞,你不是说想看我不抹妆的样子吗?多看我一眼嘛,这可是送给哥哥你的特别礼物喔!”
  第三个愿望的圆满完成、丑闻事件对她的误会,还有她今晚适时出现一度给我的快乐,说来我真是欠了她一笔。看着菲妮克丝认真而美丽的眼瞳,我心软下来,放弃其他顾忌,尽情与她共舞。
  当节奏由轻快转为舒缓,菲妮克丝的舞姿也从灵巧流畅变为优雅,戴着雪白手套的素手每一下挥动,都划出一道美丽的的轨迹,像是白天鹅伸展羽翼一般的好看;而她踩着舞步,蓦地从我身边移开又拉回,长长的裙摆性感地轮飞旋舞,化成一朵朵白云,银铃似的欢喜笑声,天使般的倾城仙姿,与每天晚上幽幽漫步于街头的神秘,又是另一种不同美感。
  一时间,宴会厅内所有人都停止动作,退到一旁,看着我们两个人尽情地挥洒喜悦舞步,只剩下乐队持续的伴奏。
  我非常开心,将菲妮克丝一下急拉回来,柔软性极高的娇躯更新贴靠回我胸口,看着她的巧笑盈盈,我忍不住在她耳边轻语。
  “不管怎样,我要告诉你,我真的谢谢你,还有……你这样真的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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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1-03 17:14 #12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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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菲妮克丝

  出乎意料,菲妮克丝对这句话的回应,就是猛地一下吻了上来。这次不是面颊,而是当着宴会厅内数百宾客的面前,肆无忌惮地热吻起来。
  我与菲妮克丝并非首次接吻,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感受到如此醉人滋味,只觉得脑里晕晕的,身体也随着舞步旋转,骄傲地一一看过周围每双又羡又恨的忌妒视线,直到我再次接触到月樱的眼睛。
  那双水漾晶灿的真情眼眸,不知何时已是泪水蒙蒙,而那伤心欲绝的悲痛中,依稀是孕育着深情……即使被我那样对待,月樱她对我仍旧是有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月樱突然掉头,就从主持台两侧的出入门离去,消失了身影。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与菲妮克丝身上,没有发现金雀花联邦第一夫人的猝然离场,但在月樱转头的一瞬间,我却好像看到一串晶莹的珠泪,莹莹亮亮地坠下。
  (我……我真是一头得意忘形的东西……
  看见那串泪珠,我蓦地醒悟过来,满脑了只想到要补过,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挽留月樱的机会了。但当我尝试要中止这个不合时宜的热吻,正与我亲吻的那一方却不太配合,非但没有如我所愿,还停下了脚底的舞步,一双玉臂火辣地勾缠在我颈后,灵巧地活动着小香舌,倾尽一切热情地与我狂吻。
  “……停、停下来……”
  我想要这么说,但因为嘴巴被堵住,这些话只成为喉间的哑声。想着月樱离开时的难过,我心里又急又气,怒火直烧脑门,刹时间忘了别的,也不管我着手之处正是女儿家的柔软美乳,使尽全力,重重一掌就将那紧缠着我的少女香躯给推开。
  “妈的!你有完没完?我要你停下来,你是没听到是不是?”
  激怒之下,出手的力量很重,面前只见到白影闪动,跟着就是菲妮克丝重重跌坐在地,本来喧闹聒噪的宴会厅,忽然之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整个宴会厅里只剩下我的那一句怒喝。
  而我直到这时,才有点醒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从周围群众一双双错愕、诧异的目光,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能,居然这么笨拙地处理这件事。
  我望向菲妮克丝,一跤跌坐在地上的她,正缓缓地站起身,面上表情平静如常,看不见怒气与羞辱,只是低垂下头,手也伸到腰间。
  “嘶”的一声布帛裂音,几名正有意上前护花搀美的贵族给惊退了脚步,看着那名清艳动人的梦幻少女,突然将自己的长裙撕裂一道老长缝口,跟着转到另一侧,又开了一道几乎从大腿直到脚底的高叉,露出内里的黑色丁字裤与吊带袜,性感春光乍现。
  在典雅朴素的晚礼服之下,居然是这么火辣放荡的性感装束,这点想必出了许多人的意外。超低腰的贴臀丁字裤,设计大胆,裸裎出玉臀的浑圆;吊带袜却恰到好处地突显了雪白大腿的修长,两者合一,就是无人能抗拒的冶艳诱惑。
  无视于周围数百道火热日光,菲妮克丝旁若无人地侧身,调整长统袜的吊带长度,水葱玉指和黑色吊带交错,悄一用力就使细丝陷入雪嫩肌肤之中;掀起的裙摆下,浑圆白嫩的悄臀,正向周围男性无声的挑逗着,欢迎我们去了解那分弹性和柔软。
  “你……”
  我对菲妮克丝的动作感到错愕,跨出一步,却正好与抬头的她目光相接,像是触电似的停下脚步。
  仍旧是那个我所不能明白的眼神,似迷惘、似感伤、又似叹息,一个简单的眼神却好像蕴含了千言万语,但当我想要细读,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读不出来;这个令我感到胸口气闷,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眼神,只出现了极短一刻,跟着,明眸之中的眼波流转,骤转为一种欲迎还拒的放荡,艳媚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呵呵……”
  菲妮克丝发出了一串悦耳好听的轻笑,虽然面上没有彩妆,却回复了平时那颠倒众生的迷人姿态,在回首顾盼的一瞬间,以她媚得令人心痒难耐的艳眸看过周遭众人,明艳若朝阳,那种由清秀纯真转为艳媚放荡的替换,强烈的对比,委实教人骨蚀魂销。
  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出她的媚惑之网,连伦斐尔与莱恩这样的豪杰,都被她动人的万种风情给吸引,朝这边移近过来。这让我再次惊觉她的真面目,就是那个引诱众生出卖灵魂的魔女,刚刚我与月樱的嫌隙,可能就是她挑拨人心的伎俩。
  “今天我心情很好,很想要跳舞,可以多给我一点音乐吗?”
  美人有命,自然有人火速催促乐队办事,但是菲妮克丝没等到音乐开始,就先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这次的舞蹈,与我们之前相拥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菲妮克丝半闭着眼,热烈地摆动着她青春坚实的美丽胴体,做出种种曼妙的舞姿,举手投足,都带着使人呼吸急促的火辣性感。
  音乐越来越快,菲妮克丝表现得也越来越兴奋,两手放在自己丰满的俏臀,不断地一边摇着上身,一边抚摩自己的浑圆美臀;胸前的玉乳被礼服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从侧边的蕾丝缝隙中蹦出,在那快节奏的摆动中,玉乳的圆润曲线依稀可见,形成最引人注目的波动。
  一头绑成马尾的火红长发,此刻因为激昂的舞蹈动作而散开,热情地悬空摇曳;摆荡的两片高叉长裙中,光滑修长的双腿,包裹着网纹长统袜,更加突显着完美的曲线,被香汗给慢慢染湿的白色礼服,看来不再纯洁,反而因为半透明造成的若隐若现,让女体的惹火曲线与柔腻肌肤,散发着没人能抵挡的魅力。
  忘情的热舞,菲妮克丝化身成一名冶艳性感的妖姬,媚眼如丝,狂野地摆动着傲人的身段,热情浪荡,每一个扭摆动作都似在挥洒女性的原始春情,引诱着附近的所有雄性。
  很快地,第一个按捺不住欲火的猎物上勾了,率先站到菲妮克丝的身后,轻扶起她的纤细柳腰,与她亲匿的贴身热舞,这个大胆的动作成了催化剂,在一片骚动声音过后,大群精虫入脑的热血青年组成人墙,团团包围住菲妮克丝,争着与她做那火辣辣的贴身热舞。
  我隔着人群的间隙,偶然还是可以看到菲妮克丝的冶艳身影。被一群男人给团团包围住的她,看来还是那么媚、那么艳,性感到我几乎失控勃起,尽管我心里暗笑这群热血青年不知死活,居然主动把脑袋送到恶魔嘴边。
  (糟糕,月樱呢?
  想到月樱,我觉醒过来,不管这边的混乱场面,不管艳舞狂欢的菲妮克丝,朝月樱离开的那道门跑了过去。
  背后,传来刺耳地男女放荡嘻笑的戏闹声音……
  月樱是朝后头花园跑去的,那里环境清幽,即使是宴会中也不对外客开放,如果想要独自静一静,那里是个很理想的地方。
  我独自闯进了后花园,寻找着月樱的身影,想要对她解释我的心情,如果不早点解释,菲妮克丝的阴谋或许就会得逞了。而照我对月樱的了解,她应该是坐在某个树下或池畔,静静地沉思,所以我刻意放轻了脚步,不想突然惊扰到她,免得她又跑开,那事情就很难办。
  出乎我意料的一点是,当我看到月樱时,她并不是坐在树下,而是被人慢慢逼退着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堆蒙着三角头套的白袍人,包围住了月樱,似乎要对她有所不轨,而后花园里头的警卫赫然全巳给摆平躺下。
  这群白袍人的打扮,与那日在演武场上袭击我和月樱的地球教徒一模一样,这个平素只在金雀花联邦境内活动的邪教组织,居然神通广大到在阿里布达境内连续进行恐怖活动,却来无影去无踪,委实匪夷所思。
  我抽出袖中的百鬼丸,巧妙掩饰住剑刀上的火红赤芒,偷偷抢到那群地球教徒的身后,冷不防地就是两剑闪电挥出。剑刃锋锐无匹,水平推斩过去,马上就是两具无头尸身倒下,我趁着他们大吃一惊,有若扑羊猛虎般地杀了进去,百鬼丸剑势纵横,马上又有两人见血。
  “姐姐,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小弟。”
  月樱的声音中有着惊喜与安心,贴靠在我身侧的柔软香躯不住发抖,令人怜惜,显示她心中的极度恐惧,这点更让我暗责自己的迟来。
  话虽如此,但我为了争取与月樱独处的机会,所以并没有开口呼救,而是试图独立奋战。然而,事情的难度却比预估为高,这些地球教徒的武功,与上次袭击我们的那些根本不是同一档货色,不但每个人武艺娴熟,内外修为的素质相当高,彼此之间还有一套配合作战的技术。
  我虽有刀剑之利,但除了开头那一下偷袭外,就没有能够再伤到什么人,只能削断他们的兵器,幸好他们也顾忌着百鬼丸的锋锐,不敢过度进逼。
  “姐姐你不用怕,有我护住你,这些地球教徒伤不了你的,我一定会把你送出去。”
  处于劣势,我担忧着身旁的月樱,朗声出言安抚着她,但月樱却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他们……他们不是地球教徒……”
  这群恐怖份子不是地球教徒?那会是些什么人?我心里一个盘旋许久的疑惑,忽然急涌上心头。那天在演武场上受到袭击,我曾听他们约略提到“长公主”、“法雷尔家族”这些名词,若是来自金雀花联邦,称呼月樱应该是“第一夫人”
  会称她长公主的,只有阿里布达人。
  为何阿里布达人要蒙而绑架月樱?这些人的身手行动不像寻常武者,反而像是来自军方,阿里布达的哪个军方单位有这许多也手?答案算起来好像只有一个,就是阿里布达的皇宫,这些人只怕都是由宫中侍卫改扮。
  “大胆狂徒,身为宫中侍卫,居然胆敢绑架长公主,你们这般胡作妄为,不怕掉脑袋吗?”
  我的明白点破,在敌人当中造成了一阵骚动,但他们却显然不太惧怕,还有人猖狂地对我说,是因为我办事不力,所以陛下才亲自密令他们请长公主回宫。
  这番话并未超出我意料,但月樱听了这话后更为惊恐的样子,则让我发誓要抗拒王命,护她周全。
  以一敌众,看似毫无胜算可言,但这些武功不弱的御前侍卫却弄错了一事。
  也许是法雷尔家的威盛武名,还有我挥剑斩人的样子,让他们误以为我善于剑技,但事实上我的拿手杀着绝不是近身肉搏,刚才之所以要特别闯入包围圈,只是怕误伤了月樱,现在月樱人在我背后,前方毫无顾忌,我可以放手施展新学来的技巧。
  “古老的性欲的精灵们啊,我以约翰·法雷尔的名义与你们签订契约,我将毕生服从于性爱的冲动并为你们提供性欲的能量,所以借予我你们的力量,服从于我。出来吧,淫精灵!”
  十二年前曾打得水都十虎抱头鼠窜的魔法绝技,重现于阿里布达,才只是顷刻功夫,前头就多了四具表演完人体自燃的焦尸。这手见所未见的神奇魔法,吓得一群只懂得武功的御前侍卫连连后退,我甚至连地狱淫神都不必动用,就镇压住了场面。
  “且慢,你这是什么魔法?”
  当御前侍卫们开始后退,包围网露出空隙,一道银灰色身影忽然由黑暗中出现。斗篷遮面,看不清面孔,但从那些侍卫对这人弯腰敬礼的态度,显然是指挥这群御前侍卫的首领未了。
  皇宫内的高阶军官我都认得,但我肯定自己过去不曾在宫中见过此人,所以应该是专门帮王室处理秘密任务的特务头子,记得最近看过资料,有一名颇受国王陛下信任的特务头子,长年被派在外省,所以萨拉方面没人认得这人,难道是因为我办事不力,这家伙被调回来了?
  “咦?你……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太好了,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这张脸!”
  虽然我应该没见过这人,但她却似乎认识我,狂笑声中夹杂着刻骨的恨意与仇怨,好像曾经与我结下过天大的梁子。
  头套掀开,露出来的面孔不仅让我大吃一惊,连月樱的表情都错愕不已。那并非是一张人脸,而是一个有着人类表情的豹头。当整个斗篷往外甩开,露出一身穿着软甲的健美胴体,豹首人身,我登时叫出声来,万万想不到这名替国王陛下办事的特务头子,居然是当年水都十虎之中的一员。
  “你想不到我们之中还有幸存者吧?我找你很久了,这十二年来,我无时不刻都发誓要找到凶手,为九名兄弟复仇,想不到……居然会是你。”
  “这、这位女士,你好像弄错了吧?十二年前我才是个小鬼,怎么可能杀害你的兄弟姐妹呢?更何况,那个时候我明明就被你们水都十虎绑架了,的二公主一起从头昏倒到尾,怎么可能还有办法……”
  “为何你会知道?本来我还有点怀疑,现在我肯定是你了!”
  忙中有错,我忙着撇清事实,却忽略掉自己的说辞有误,反而证实了自己的参与,真是多说多错。
  事情发展演变到这个地步,我想要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了,只有硬着头皮打这一仗,幸好我对自己的实力终于有了点信心,凭着这次时空之旅的收获,打一场硬仗应该不是难事。
  可惜,我忽略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对我来说,消灭水都十虎这群手下败将,只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但对于我面前的半兽女而言,却是经历了整整十二年。几个时辰的赶场、十二年的勤修苦练,这两者之间的巨大差距,足够改变很多很多的事。
  我吟诵咒文,再次使用了淫精灵攻击,但本来应该无往不利的攻击模式,这次却出现了问题。一来,我心有顾忌,也没时间施放淫欲结界辅助,攻击的威力相形减弱;二来,当百余点粉红色火光一次打入那半兽女体内,她并没有像之前那些御前侍卫一样自燃,反而大喝一声,浑身的结实肌肉鼓起,内息充盈流动,竟将所有入体的淫精灵全数逼出、消灭。
  这个情形我在几个时辰前也曾遇过,九鬼鹰魔就是用同样的方法,逼出了我的淫精灵,但这么做所代表的讯息,就是这或曾为我手下败将的半兽女,在十二年的苦练后,如今已拥有更强于我的第六级修为,和这级数的高手斗,我是必败无疑。
  觉悟到这一点实在是有些晚,我想换些别的战术来翻本,可是已经清楚我底细是魔法师的敌人,步步进逼,根本不让我有机会使用咒文,更别说是召唤地狱淫神了。
  很快地,我身上就多了几道伤口,血流如注,如果继续这么搞下去,落败身死大概是必然的结局,而且看对方咬牙叨齿的模样,恐怕是不会让我好好就死的,这就不是还能顾及面子的时候,应该要搬救兵过来了。
  拥有第六级修为的高手,是不好应付没错,但是就在附近的建筑物里头,莱恩·巴菲特、回休楚、冷翎兰、伦斐尔,这四个人里头只要随便来一个,就可以轻松解去这边的危机,没必要在这里打生打死的。
  我找了个空隙,猛吸一口气,就要大声呼救,谁知道敌人像是早就料到了此着一样,重重一刀猛砍过来,被我持百鬼丸一挡,成功削断敌人兵刀,但却被第六级修为的雄浑力道震得虎口破裂,整条手臂又酸又麻,抬不起来,更来不及招架敌人的致命一击。
  “住手!”
  好像被这些场面给吓呆,一直躲在我身后的月樱,突然之间回复了动作,猛地抢在我身前,大张开身体,要为我挡下敌人的一击。
  “姐姐!”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把将她拉回,反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她,就算敌人这一击让我筋折骨断,那也是顾不得了。
  也就在这要命的一刻,一道要命的电光乍现,划破冷冷夜空,划破天上的烟火,极其霸道地破空斩来,可是让人觉得奇怪的事,在那无与伦比的霸道气势中,这紫金电芒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地忧伤,那么地令人心痛,仿佛正在阅读一首凄美的情诗……
  所有人在这刀芒下都呆住了,只有那名修为最高的半兽女仍能动作,因为这到凄美得令人梦碎的冷光,就是直冲着她过来,她在最短时间内采取动作,不但往后连退数步,还扬起手中的钢爪兵器,全力还击。
  刀光如梦,梦碎而生。
  冷冷挥斩过来的锋芒,在与钢爪相碰撞的时候,激射出耀眼的火花,轻易斩金断铁,划出了一道充满强劲的弧线。
  周围突然整个安静了下来,那名半兽女的手软软垂下,像是极为惊惧似的,说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言语。
  “一…一朝无敌天比高……你练成了碎梦刀,那真是……真是……”
  只说了这些,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在半兽女的额上出现,并且迅速扩大了红印范围,跟着在一声骨肉分离的凄惨爆裂声中,她整个身体由额头伤口开始爆裂,成了两半倒在地上的残尸。
  水都十虎的最后一名幸存者,在残存了十二年之后,仍是免不了分尸身亡的结局,而在她死状奇惨地倒下后,我和月樱眼前出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壮硕身影,握在手中的狮王金剑,发着令人心寒的锋芒;仪表堂堂的面容,现在笼罩着一层肃杀而冷峻的气势,看来不但不像是一名亲切和蔼的大总统,反而更像个叱吒沙场的军人,夹着他刚才一剑斩杀第六级高手的威势,震慑住全场。
  “这里的人……不留一个活口。”
  莱恩淡淡地说了这一句,马上就有人开始负责执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的回休楚,挥舞着他仗以成名的弯刀,把每一个想要逃跑的蒙面侍卫给轻易斩杀。这些侍卫会破派出来执行任务,本身也是不弱的好手,但与那种真正经过无数场生死厮杀的高手相比,实战上却是相距悬殊。
  回休楚的刀,可能是从某种暗杀流派中训练出来,每下出刀,人都隐没于深沉的黑暗之中,弯弯的刀锋,像是偶然乍现于空中的弦月,骤一闪现,就是一声闷哼与血光飞溅,但是当人们循声看去,他的身形早已经隐没无踪,再次回到黑暗的掩饰之下。
  没有多久,整个花园就归于寂静,所有被国王陛下秘密派来的御前侍卫,被回休楚斩杀殆尽,而他也没有就这么闲着,开始从怀中掏出药粉,逐一到每个被他斩杀的尸体旁边,倒下药粉,把尸体化去,不留痕迹。
  “阿里布达国王派出御前侍卫,图谋不轨,被金雀花联邦大总统斩杀。”
  这种丑闻传出去肯定不得了,所以销毁所有线索,这点是非常必要的,不过,看回休楚动作那么熟练地杀人化尸,顺畅得好像我家里那几个老而不死的恐怖怪物,我实在很怀疑,也许他的正职不是追迹者,根本就是金雀花联邦的秘密杀手。
  “你们没事吧?”
  莱恩收起严肃的表情,将狮王金剑插回腰间,过来探问我们的状况,说他是因为发现我与月樱离开颇久,过来看看情况,刚好撞上了这惊险一幕。
  他说得很顺,我却心里犯着嘀咕。这头百里雄狮什么武功不好练,偏偏脑袋有问题,去练那个令天下有情人碎梦的“老婆对郎走刀法”强确实是很强,但是强到老婆都跑光了,这个乌龟刀王的名头很有意义吗?还亏得他自己练了上瘾不够,还顺便推荐给我,要我也和他一起练,这真是不知所谓。
  (啊,他是基佬,没有老婆,所以不怕老婆对郎走,原来这套碎梦刀的真解不是老婆对郎走刀法,而是基佬神刀……
  这样一想,老婆对郎走刀法确实名不虚传,如果不是因为莱恩练了这套绝刀,月樱又怎么会莫名其妙跟着我跑了呢?
  (这名半兽女的功力不俗,我生平没见过几个武功这么好的兽人……
  莱恩说刚才的情形很险,如果一刀杀不死敌人,我与月樱就难以幸免,所以他全力以赴,悍然使用尚未圆功的绝学,以一式“一朝无敌天比高”斩杀半兽女,但因为这项绝学尚未完全练成,气血有些不顺,必须要略作调息。
  “真是不好意思,情形不严重吧?”
  “不碍事,不过你刚才做得很好,看见你的表现,我很高兴。”
  莱恩重重拍着我的肩膀,面上表情着实欣喜,我一面尴尬地接受他的夸奖,一面侧目望向月樱,只见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复过来,惊魂甫定的苍白脸色,让人想要呵护爱怜,在我侧目看去时,她也正在看着我,不过目光一触,马上又转开过去。
  月樱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呢?从刚才生死一刻的情形来看,我想应该是不难证明的,但我要怎么破开阻隔在我们之间的现实障碍,与她重修于好呢?这个就很伤脑筋了,唉……今晚空忙了大半晚,我还没机会与月樱说上一句话泥!
  “这里很乱,我想回去了。”
  月樱往莱恩走去,似乎想要依附在她丈夫伟岸的身边,躲避我的目光,但这动作却出奇地被莱恩给拦阻,不让她靠近。
  “樱公主,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这十二年来,你在我这个避风港里栖息,但我却无法温暖你的心……是时候了,该去找一个你真正归属的港口,约翰是个好男人,勇敢告诉他你的心里话,他一定能够接受你……全部的你。”
  莱恩缓缓说来,平和温文的语气,却有着不容改变的坚决,这番话让月樱呆在当场,而我则是差点狂喜得跑过去与他拥吻,就算他是个基佬,那也是一个发光发亮、而在说完这些话之后,莱恩更转身离去,给我和月樱独处对话的时间。
  我没有先开口,只是等着月樱说话,用笑容鼓励着她的勇气。
  “我……我……”
  月樱苍白着娇颜,似乎非常害怕,不敢说出心里话,迟疑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欲言又止,说不出完整语句,我并不心急,因为她要说什么,我已经完全明白,无论说出什么,我都想好令她重展欢颜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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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东海扬波

  我等待着月樱的开口,不过,回想到在时光旅程中发生过的事,我忽然发觉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为何水都十虎的幸存者,会成为阿里布达皇室的特务头子?虽然说以这半兽女的武功,足以胜任这职位;而秘密组织吸收悍匪、死囚为工人员也不奇怪,但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是在水都十虎败亡之后?亦或者打从一开始,水都十虎就是受到国王陛下直接指使的?假如事情的真相是这样,那么水都十虎为什么要绑架小翎兰?那种跟踪不是单纯的保护,更何况画眉向我肯定,曾听过他们说要负责绑走冷二公主,杀掉她旁边那小杂种。
  绑架小翎兰不成,这次又来绑架月樱,而幕后的指使却是国王陛下,这些事情到底……
  我越想越是怪异,背后冒出一身冷汗,正要开口说话,不远处却骤传来一连串咳嗽声音,令我大吃一惊,急忙回头转看。
  莱恩从我们这边离开后,并没有像回休楚那样自动消失,而是远远地站在外头,担任警戒,以免又生什么不测。而我听到的那些咳嗽声,就是由他那边传过来。
  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传来咳嗽,这实在是一件很没情调的事,但我们却更在意另一件事。莱恩连咳不止,这点很不寻常,以他第七级的强横修为,虽然不能说是无敌,但内外功均臻至炉火纯青,除非受了内伤,否则实在没理由这样咳嗽,难道刚才斩杀那半兽女的时候,他也伤得不轻?
  “咳!”
  重重一声,莱恩不只是咳嗽,更吐出血来,明显是内伤发作。
  “莱恩!”
  见到丈夫吐血踉跄,月樱大惊失色,连忙朝他赶奔过去。
  (没理由啊,莱恩的武功那么高,以第七级力量搏杀第六级的敌人,怎么会受伤?碎梦刀的反噬真有那么强吗?
  我错愕不解,正要随着月樱跑过去,心头忽然一紧,有某种让我非常不舒服的冒冷汗感觉,一下子冒了上来。
  这种感觉,好像猎物被猎人窥视般的危险,危险到让我浑身冒着冷汗,但这种感觉我并非首次遇到……
  在哪里?我在哪里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我猛然跨出一步,拉住月樱,不让她往莱恩那边靠去,而莱恩也同时挥手要月樱别过去,还用温和笑意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要我们不用担心。
  “别担心,我没事,你们可以放心继续……”
  就在我们眼前,莱恩向我们摇手,像是想要说什么的刹那间,一道冷冽刀光恍若新月乍现,弯弯地划过他的身体,而我则被这道冷电惊虹给点醒,刺激出几个月前的一段记忆,还有几乎成为我梦魇的一个名字。
  “鬼魅夕!”
  就在我大喊出口的瞬间,大蓬血雨自莱思胸腹喷发出来,这位金雀花联邦的大总统、国际联盟的首任主席,就这么中了黑龙会最强刺客的暗杀。
  以黑龙会的神秘忍术,由莱恩脚下的影子里冒出,防无可防,又是趁着莱恩内伤发作、真气不济的一瞬间,完全掌握了天时、地利,才发出的必杀一击,堪为杀手行动的典范。
  这一刀……下手好狠。
  在飞溅的血光中尤其看得清楚,诡异的忍流刀法,如毒蛇般噬咬进莱恩的要害,又深又重的一刀,几乎把莱恩的身体斜斜斩断,肝肠寸碎。
  不负百里雄狮之名,莱恩在这过程中没有放弃悍然反击,身体都快断成两段了,他赫然还是勇悍无匹,一手抽出狮王金剑,拼着残余力道向身后那道黑影刺去,试图拼个同归于尽。
  但受到伤势拖累,濒死的他力量狂降,连第五级力量都不足的一击,伤不了诡变百出的鬼忍者,反而被鬼魅夕再补一刀后,飘身朝我们这边飘来……从那出血量与伤口面积来看,我明白那是致命伤。
  “奸贼!哪里走!”
  适才离去的回休楚赶了回来,见到莱恩遇害,他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猛虎,朝鬼魅夕追击,让鬼魅夕放弃朝我们这边动手,凌空转折射向天空,两道高速身影一追一逃,转眼间就消失在远方的屋脊上。
  回休楚无疑是迟来了一步,来不及救到莱恩,但他却不算全无贡献,至少,因为有他的关系,鬼魅夕没有能够对我和月樱斩草除根,让我们能够在这最后时刻,赶到莱恩身边,与他说上人生的最后一段话。
  “……我……不行了……”
  并不是多有新意的开头,但是带给我们的沉重感却是无与伦比。这么一名稳坐金雀花联邦总统大位,只手操控各国权力动向,并将在不久后成为史上第一名国际盟主的伟大领袖,满身鲜血,肢体不全地倒在我们眼前,任残余的生命力飞快逝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一直没什么现实感,但是现在那种感觉慢慢涌了上来,我开始察觉到,这个男人一死,对于这片土地所造成的影响将有多大,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恐怖结果。
  “……我……我失算了……”
  内功精纯,虽然受到致命创伤,莱恩却气息不乱,神智清醒地对我们说话。
  他告诉我们,虽说这一次是利用黑龙会的存在,形成压力,促成国际联盟,但只要一成立,他要努力做的并非战争,而是组织起大地诸国,加强经贸政治往来,形成体系,消弭纷争的王道做法,只要国际联盟够团结,黑龙会就无隙可趁,不攻自破,这个理想本巳迈出了第一步,但随着他一死,整个情形都不同了。
  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组织,马上会分崩离析,而大总统被刺杀的消息,会让金雀花联邦的人民和外部盟国一夕变天,短时间内对黑龙会开战,这么一来,不论胜负如何,大量的死伤将难以避免,和平无望,并且会被有心人与阴谋家趁隙利用,把整块大地的命运导向一个黑暗世界。
  莱恩的话声越来越微弱,但语气却是颇为激动,闪烁着悔痛之情的虎目,甚至泛着悲伤的泪光。我对政治所知不多,但是从莱恩的话推测起来,这些并非空穴来风,确实是有很大可能发生的未来。
  “只要再给我三年……不,一年就好……只要再有一年,联盟的组织架构就可以成形,大地人民就可以过好一点的生活了……好恨啊,没有战争的世界,就这么完了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前我一直在质疑莱恩的心态,觉得他成立国际联盟的用意,是为了延续自己的霸权,眷恋权位不愿离开,但看他濒死之际,一句身后事安排都没有提,只是目中含泪地担忧着大地人民,我才觉得,他真的是很想打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乐土。
  月樱蹲跪在莱恩身旁,紧握着丈夫逐渐失去温度的大手。鹅黄色的长裙礼服沾满了鲜血,美丽的脸庞沾满了泪痕,泣不成声,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只是要莱恩别多担心。
  “……樱公主……谢谢你这些年来帮助我完成梦想……莱恩·巴菲特……守住了十二年前的承诺……可是,我不能再当你的骑士……不能再守护你了……希望你……幸福……”
  染血的金发黯淡无光,莱恩的声音猛转为急促,抓着月樱的手用力起来,连原本忧伤的苦笑面容都变得痛苦扭曲。
  “…快走……不可以再留在这里……我死之后,冷弃基会立刻以安全为名,把你留下……不可以让他知道我死了……否则一定……会……”
  莱恩的这段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但心中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仿佛有个非常残酷的事实就蕴含在那里头,慢慢向我揭露展开。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保护我。”
  月樱紧握丈夫的手,忍着哭泣,拼命点头说出道谢话语,但是那个画面看起来并不像是夫妻在作临终交代,反而像是公主殿下与一名守护骑士的濒死告别。
  听了月樱的话,莱恩扭曲的痛苦表情转为平和,我不知道他是否强忍着痛楚,还是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只看到他转过头面向我,露出一个最后的笑容。
  “约翰……”
  莱恩吃力地举起了手臂,朝我晃了晃,我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伸手握拳,不快也不慢地把拳头推了过去。
  两个男人的拳头,轻轻地一碰,发出了像是击掌为约般的声音。
  “……一切就交给你了。”
  像是交棒似的遗言,莱恩的手软软垂了下来,这名巨人领袖与世长辞,在我们眼前结束了他惊涛骇浪的一生。
  莱恩死了。但他所交下来的棒子,责任却刚刚开始。
  我转头望向月樱,觉得她应该有些话想要对我说,而现在也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
  “姐姐。”
  时间紧急,随时可能有人过来,而我又不想过度刺激月樱,所以我想到一个方法。
  “我……我有件事情告诉你,其实我做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外面传的那些丑闻,全都是真的。”
  用最简短的时间,我把过去几年所发生的事,包括阿胡拉玛之战、马丁列斯要塞之战,里头大致的情形迅速说过一次,说的全是真话,当然也是非常肮脏龌龊的事实告白,全部坦白地说了出来。
  “我其实是一个非常烂的家伙,做了很多很下流的事,根本配不上你,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这些话明显地产生了作用,本来呆呆望着莱恩的月樱,在一阵短暂沉默后,终于站起身来,像是很为难似的面对着我,却终于开口说话。
  “我……也不是个好女人。小弟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但在你小时候,我帮着照顾你的那些时日,我对你……做过很多很不好、很不可原谅的事,这几年里头我一直很愧疚,但是……即使这样,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月樱告诉我她的心情,那是一名恋童者的完全告白,假如我不曾回到过去,记起一切,突然听到这些话,可能真是会被吓个一跳,不过我现在是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月樱怎么说,我的表情都没有震惊、没有改变,只是不停地告诉她,这些事都不是问题。
  但似乎仍然有我所不知道的事……
  “不,你不了解……十二年前,我和莱恩本来就是朋友,我知道他的秘密,他和我约定,只要我嫁给他,帮他掩饰他的秘密,他就负责保护我,带我离开阿里布达,所以……所以我才会离开你的。”
  “保护?保护……什么东西?有谁在伤害你吗?”
  我不解的疑问,让月樱用力地点了点头,先伸手抹去眼泪,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藉着这动作储备勇气。
  阴暗的乌云逐渐涌来,遮蔽夜空,也遮断空中的光源,让站在那里的月樱迅速被笼罩在一团黑暗里,看不见面孔表情,让那股阴霾感觉越来越沉重,连我都觉得胸口呼吸郁闷。
  “有,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他强暴了我。”
  一句话像是震在耳中的雷霆,我不愿意柑信自己听见的东西,但不断入耳的事实却让我别无选择。
  十八年前,月樱还只有十岁的时候,某一个深夜,她的父亲冷弃基突然出现在她房里,对她施暴。平时温和慈祥的父亲,忽然露出狰狞兽容,当时的月樱全然没有办法抵抗,就这么任由事情发生。
  那一个晚上,成为她人生中纠缠最深的梦魇。
  但并不是只有一个晚上。在往后的几年中,食髓知味的冷弃基不停地在晚上潜入女儿寝室,连续奸淫得逞。
  深宫大院的一角,是最污秽、黑暗的所在,当对方是掌握至尊大权的一国之君,他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令幼小的月樱哭诉无门,只能在每个夜里躲进被窝发抖,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哭泣祈求这一晚快点过去。
  说着心底最深秘密的月樱,一点都看不到平常的典雅与娴静,一下子哭,一下子笑,一下子又蹲在地上,整个精神都失控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好几次都想直接打断月樱的话,让她别再往下说了。
  但是这么做是最烂的方法,因为月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这段一污秽不堪的往事告诉我,如果我打断她,那么问题只会一直埋在心里,日后更猛烈地爆发,所以,我必须把这一段被诅咒的往事给听完……
  “……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希望这些事情就这么过去,可是……有一天我发现父王用看我的眼神,在看翎兰……”
  为了怕悲剧再次上演,所以月樱把妹妹带到我家,每次都待到深夜才回去,甚至常常在爵府里头过夜。
  但……为什么是我家呢?
  “伯父……源堂司令以前和我父王一起长大,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也是我父王最害怕的人,只有他,才能让我父王有顾忌,只要躲在爵府里头……父王他就没办法碰到我们……”
  实在是一点都不意外,变态老爸那样的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是种恐怖灾难,难怪我一直觉得国王陛下的人格有点不太正常,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恐惧我的变态老爸。
  “……所以,并不是为了照顾我才来的,对吗?”
  我微微笑着,心里多少有一点失落,但并不会觉得难过,因为不管动机为何,月樱照顾过我,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实。
  而之后的情形也不难想像,月樱遇到了莱恩,这是一个更好的护身符与避风港,便与他立下约定,双方各取所需,月樱委身下嫁,增加他在政坛的声望资本,同时掩饰他的性向秘闻;莱恩则是负责保护月樱,同时施加压力,让冷弃基不敢对其他女儿施狼爪,这才让翎兰、星玫两位公主平安长大。
  “那天,你对说我长得很美,不趁现在多抱一下,以后就便宜我丈夫……这句话,是他以前最常挂在口边的。”
  无怪当时月樱的脸色大变,原来是我在无意中说出了禁语……
  “我藏到法雷尔爵府里头,你那时候才六岁,好可爱……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单纯想对你做父王对我做过的事,可是……越到后来,我就越受你吸引,那时候……我一见到别的男人就好害怕,只有那时候的你……一直让我……我是不是个不正常的女人啊?”
  月樱流着眼泪,发出来的声音却是笑声,而笑声中又有无限悲苦,和濒临崩溃的疯狂,而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月樱她的扭曲性向并非天生,而是在后天环境的压迫下,一点一点地形成的。
  “姐姐!”
  “刚开始的时候,他骗我……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说父亲疼女儿就是这样,皇宫里所有女人都是他的……”
  笑声里,月樱的声音慢慢变成哭音,听来是无比凄楚。
  “到后来……我终于知道这样是乱伦,是不应该的,每天晚上他摸到我床上,我都哭着求他别这样,别再碰自己的亲女儿,可是他根本不理……他……他强奸我……我一直哭一直叫救命,可是根本都没用……所有侍卫、婢女都装作没听到……”
  月樱不住啜泣,眼泪滑下脸庞,天上乌云个知何时散出了一条缝,淡淡月光透洒下来,斜斜映出月樱的身影,那不再是一个典雅高贵的公主身影,而是一名曾在十几年前的许多夜里,哭叫无门的孤弱女子。
  我很遗憾,如果自己早生十几年,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命阻止,但现在……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呢?
  “这次我回阿里布达来,是因为想要见你……可是只要我一落单,他就会突然出现……要我别忘记那段日子,说我以前是个多孝顺的女儿……翎兰她知道这些事,所以才一直催我离开……呜……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家人会变成这样?呜,我不想的……呜……我一点也不想这样……不想的……”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将月樱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信她,月樱立刻便放声大哭,像个小女孩一样嚎啕出声,把这么多年积淤仆心底的凄楚全部发泄。
  而我,不知在什么时候,眼眶也已通红,抱着怀中的姐姐,连声安慰。
  “姐姐,我爱你的心没有改变,一如最初。”
  我轻拍着月樱的背,坚定道:“即使知道了这些,我想说的还是那一句,除了你,我不要别人,如果不能给你幸福,幸福对我就没有意义。”
  听到这一句,月樱抱着我,放声哭泣,喃喃叫着我的名字,无限依恋地勾搂住我的脖子。
  “小弟,小弟……”
  “姐姐,恶梦就到此为止,请把你往后的人生托付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我伸手拂去月樱面上的泪水,轻轻、轻轻地吻着她柔软的唇办,一一为她舔去唇上微碱的泪珠。当这一吻结束,我拉开了距离,所看到的一双眼眸中,已经找不到阴霾与悲伤,缓缓绽放出了和煦的笑意。
  “姐姐,小约翰遵守了十二年前的约定……我来接你了。”
  听见我的话,月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是惊异于我的忆起往事,但这不敢置信的表情,很快就转化为狂喜的笑靥。
  我伸出了手,月樱也缓慢却坚定地伸出手,放在我的掌心,像是要携手步入礼堂一样,任我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素手。
  “往后,也继续请你……给我幸福。”
  完成了拖延十二年的约定,对于我与月樱来说,都是一件温暖两人心窝的喜事。不过,目前的情形让我们无法享受这份温存,必须要马上采取行动。
  莱恩说得没错,假如冷弃基知道莱恩已死,这丧心病狂的家伙会使用一切手段把女儿留下,而阿里布达是他势力范围,只要人在阿里布达境内,月樱的处境就很危险,必须要马上离开才行。
  但……该去哪里呢?
  我仿徨无计,却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月樱的倾国之姿,举世皆知,但她的丰富学识、政治经验,这方面的长处却没有几个人晓得,再挟着莱恩遗孀的身分,难道就不能另外发展一片天吗?
  “姐,我有主意了,你马上回金雀花联邦,参选年底的议员选举,只要你能在年底胜选,冷弃基那老浑蛋就无法动你的主意了。”
  带着几分迟疑,月樱接受了我的建议,但目前首要该做的,就是设法离开此地。
  我让月樱马上回去准备离开,自己则是回到宴会厅,找到茅延安,预备要为月樱的紧急撤退做点掩饰,并且与她相约,在金雀花联邦重逢。
  宴会厅里仍是一样喧闹,但是菲妮克丝却已经消失不见,我找到了茅延安,紧急嘱咐他几件事,要他用最快时间办好。
  茅延安露出了非常诧异的表情,告诉我事情都没问题,马上可以完成。
  “……不过,你真的都想好了吗?这么一做,后果很重喔!”
  “少罗嗦,帮不帮忙,你直接说一声就是了。”
  茅延安很讲义气地离去,而我则是在他离去后,迳自朝着我国陛下所在的那个方向行去,当侍卫群照例拦在我面前时,我说有紧急军情要报告,请求晋见陛下。
  刚刚才被我抢过锋头,冷弃基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听说我有关于长公主的紧急报告,他仍是马上靠过来,如我所愿地摒退退众人,要我详细述说。
  “陛下,有关您交付给微臣的任务,微臣要说的东西就是……”
  我刻意模糊声音,当他为民聆听而越靠越近,进到适当距离后,我冷不防地飞起一记重腿,狠狠踢在他肮脏污秽的胯间。
  “呜哇!”
  难看的人,连叫也叫得难听,那一声杀猪似的哀嚎,在各国贵宾的哄然大哗声中,显得特别凄厉,而早巳预备要动手的我,当然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一记“断子绝孙脚”了事,抬臂又是一记重拳,打在他满是肥肉的脸上。
  “他妈的老狗,滚你娘的去吧!”
  手上感到的坚硬触觉,还有那喷在半空中的血沫,我肯定这一击打掉了他几颗牙,伤得不轻。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刀把他给剁了,但他怎说也是月樱的亲生父亲,这样做并非月樱所愿。
  这时候,本来被这些事变弄得目瞪口呆的宾客与侍卫群都巳清醒,意识到眼前正发生的叛国逆主事件,开始过来擒拿,但我却早将烟雾弹与烟雾卷轴拿在手中,一经施放,顿时全场烟雾弥漫。
  宴会厅的保安是我和茅延安一手布置,侍卫群虽然不乏高手,却不如我这般熟知地形与暗道,一下子就轻易脱出,赶到了驿馆门口。
  当我赶回法雷尔爵府,茅延安与阿雪早就准备妥当,连马车都停好在那边,三人匆匆上车,就往城门赶过去。
  (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未了吧……
  我不由得有这种感叹,但家里几个老东西却列队在门口向我微笑挥手。
  “少爷,这里的空间对你太狭窄了,把鹏鸟放到辽阔的天空,请你好好使用你的羽翼吧!”
  想不到福伯会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语,我来不及回应,马车就直奔向城门口。
  消息还没传过去,我们轻易出城,但是出城之后不久,大批军马赫然出现,我们且战且走,希望能多吸引一刻他们的注意力,好让月樱一行人能够成功撤离,也因此,在拖延了一刻钟之后,我们终于陷入重重包围,四周的骑兵队不但人强马壮,武器精良,指挥的阵头前,还出现冷翎兰的英武身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大声嘲笑她现在这么绝情,完全看不出小时候我们曾经青梅竹马,感情好过一段时间。
  冷翎兰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在简短沉默后,说我为了某个女人所做的事,她很佩服,而我惹出这么大骚动,为她做掩饰的用意,她也完全了解,所以我要掩护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安全离开了。
  这段话让我听了顿感松一口气,但摆明打算公报私仇的冷翎兰,却翻脸如同翻书,说我绝对没有资格为那个女人创造幸福,为了避免以后多让她困扰,要我死在这里。
  “放你娘的狗臭屁,要我命就放马过来。”
  一场血战难以避免,我自忖实力不足,冷翎兰与数千骑兵绝不是我们三人能够应付,但阿雪有大日天镜的最终绝招,或许可以赌命一拼。
  情势一触及发,茅延安却抬头看着月亮,好像在计算什么,喃喃说什么时间到了,差不多该失效了。
  我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但是当冷翎兰下令全军突击冲杀,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西方响起,好像万鬼齐哭,无比地凄厉阴邪,跟着就是大批的吸血蝙蝠与骷髅兵团杀来。
  “伊斯塔人来了!”
  骑兵团之中有人发出了这声哀嚎,接着就乱成一团,在冷翎兰的率领下,与伊斯塔人的不死生物突击队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我被这一切弄得糊涂了,侧眼望向茅延安,问他如何请得动这救兵?他却回答这不是救兵,而是要命的敌军。
  “娜西莎丝不是来救我们,是气炸了来追杀我们的!”
  “啊?为什么?”
  “还记得那头玉子灵猫吗?”
  “记得啊,和那个有什么相关?”
  “……我送了她一只受到诅咒的灵猫。不好意思,效力刚刚过了,她现在过来追杀我们了。”
  “什么?HELLOKITTY?”
  我听人提过那个邪物,据说是种类似毒品的东西,尤其对女性有不可思议的迷惑作用,一旦受到其邪力影响,就会神魂颠倒,不能自拔,整人浑浑噩噩地傻笑,并且为此倾家荡产,仍无怨无悔。
  就男人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一头媲美六大暗黑召唤兽的邪猫,而且照情形来看,从那失魂诅咒中清醒的娜西莎丝,对于这一头见鬼的玉子灵猫极端不满,誓杀了我和茅延安泄愤,如果不趁着有替死鬼挡路的机会快点开溜,早晚会出问题。
  “约翰·法雷尔,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远处传来娜西莎丝极度愤怒的吼声,还有撕裂大气的凛冽刀罡,跟着又出现阴邪的魔力波动,显然娜西莎丝与冷翎兰这对宿敌已经交上手了。
  “师父,织芝小姐送衣服来的时候,托我向你说,她会在索蓝西亚等你。”
  织芝与我相约索蓝西亚……
  月樱与我约在金雀花联邦……
  “贤侄,不开溜不行了,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跑?”
  “大叔,我们往东,去东海!”
  短时间内,我不能再回阿里布达了,如果不能在外头开辟出一小块新大地,不管是去索蓝西亚或是金雀花联邦,我都将无处容身,在这个考量下,处于战乱情况的东海,正是我寻找下一个浪漫的冒险所在。
  策马扬尘,我跑任最前头,背后传来同伴追上来的马蹄声。
  “走吧,阿雪、大叔,我们开始赶路吧,东海有好东西在等着我们呢!”
  “没错,我们一起再去征服神奇宝贝吧!”
  “你……你不要总是给我提起那只放电老鼠!”

  ~作者后话~

  本来预计应该在七月二十与各位见面的书,拖到了八月,这实在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因为发生了稿子之外的问题。
  看到封面的月樱,大家的感觉不知道怎么样呢?如果读者们都觉得喜欢,那么这次的延迟就有意义了。话虽如此,因为画家的画稿延迟,导致出书开天窗的这种问题,说起来并不是多么光荣的。
  画家本身对品质相当要求,只要画得不合心意,就会重新画一张,这样子执着的精神,出现在画作的高水准上头,但是以出版社与作者的立场,准时与稳定出书比什么都重要,遇到这样的问题,确实是很伤脑筋。
  最近两集的封面封底,受到读者们相当的好评,我自己也觉得爱不释手,希望能与画家长期合作,毕竟打造一本优质的作品,单凭作者一个人是不够的,但第六集封面还能不能够出自这位优秀画家的手笔,就要看他的意愿与努力了。
  以前当读者的时候,看到喜爱的作品,都常常觉得遗憾,因为画家的画一看就与作品没有半点关系,对于想要收藏喜爱小说的忠实读者而言,这是让我一直很无奈的一点,每次看见书桌上的收藏,都很想叹气,所以自己当作者,有能力影响封面之后,我就想要加倍重视这一点。
  结果,现实还真是困难啊,好的画家都不准时,准时的画家都用抄的,难道作者非得在这两者之间妥协一个吗?华文市场的生态,真是让人黯然不已啊。
  这一集,算不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呢?我觉得不算的,毕竟从男女双方的身分来说,他们只是一对名符其实的奸夫淫妇而已。
  第三章、是相当有禁忌意义的一章,我曾考虑过,但最后还是写了。这点没什么好特别解释的,只能说,有人写作追求真、善、美,但也有人只追求真与美。
  萨拉篇在第五集宣告结束,第六集开始就是东海篇,预期是十月二十号与大家见面,我希望能够准时,因为稿子已经完成了,不过……就希望阿里布达的画家够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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