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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圣诞节不到,老约翰就回去度假了,过了年也没回来,他申请提前退休,批准了。按照老约翰最后的提议,总公司任命雅琴继任中国分公司总经理。

  妮妮在一天天长大,袁芳的肚子也在一天天长大。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就在夏粮收割的时节,一个健壮的男宝宝呱呱落地了。雅琴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袁芳的爸爸妈妈还没到,只见袁芳虚弱地半躺在床上,程妈妈正一勺一勺地喂给她鸡汤,嘴里还念叨着:「好闺女,咱们把月子养好了,回头再多生几个,咱们是少数民族,不用计划生育。」程教练笨拙地抱着儿子,已经乐得说不出话来。程爸爸呢,跪在地上,面朝北方,对着一幅成吉思汗像,虔诚地祷告着:「感谢腾格里长生天,我们蒙古土尔扈特部,又增添了一名勇士!」

  平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转眼间文若回国已经一年了。在文若出国的几年里,中国的教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学院变大学了,大学又合并了。学生扩招了,教授也扩招了。社会上都指责大学生能力差,人品也差,殊不知教授们的能力更差,人品也更差。苏联教育学家说过,没有不称职的学生,只有不称职的老师。没错,没有差老师,哪里来的差学生?感谢教育产业化,商人可以当教授,官员可以当教授,甚至丑角演员也可以当教授。臭老九们终于名副其实地把自己搞臭了。文若是一个诚实的学者,他看不惯同事们的所做所为:剽窃,抄袭,伪造,拉帮结派,媚上欺下,甚至奸污女学生。一个人如果看不惯什么,可能有三种反应:坚决抗争,保持沉默,或同流合污。文若已经过了愤青的年龄,又不愿意放弃原则,他只能选择沉默。沉默也是一种压力,它使人精神沮丧。

  天已经晚了,半轮明月,高挂在枝头。皎洁的月光,惊动了小鸟,吱吱喳喳,时而栖息在这棵树上,时而又向那片林子飞去。文若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雅琴穿着半透明的黑色吊带睡裙,正在穿衣镜子里仔细地打量自己。化妆,已经无法掩饰岁月的痕迹:眼角的皱纹,渐粗的腰身,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但是,这个中年女人依然是富于魅力的:皮肤白皙,光洁,还有一些弹性,一对饱满的乳房只是微微下垂,半弯雪白的乳沟裸露着,释放出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更不必说裙纱下,那浑圆高耸的臀部。雅琴知道文若精神压力很大,很想帮助自己的丈夫。她不可能在学术上做什么,但聪明的女人自有聪明的办法。雅琴款款地走到文若身前,坐在他的双腿上,柔声问到:「文若,怎么了?干吗这么闷闷不乐?」

  「唉,我隔壁那个课题组,领头的是个美国海归,女的,三十多岁,有几分姿色。我知道她,一直在美国当博士后,自称加州大学正教授,也弄成了长江学者。她高价买了一套美国的伦琴探测仪,锉掉人家的铭牌,号称自主研发,自主产权,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提了正教授,还上了人民日报,号称什么伦琴皇后,这不是犯罪吗?她和很多校领导不清不白,亏了她男人,也在我们学校,居然睁一只眼闭睁一只眼,就这么过下去了。我们那个系主任,一个老学阀,带了三十多个研究生,还特别喜欢招在职的,专门招能力差姿色强的女人。再往上一点,工学院的院长,姓李,」文若停了一下,偷偷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姓李,我们卡尔加利大学的老博士后,自称加拿大一级讲席教授,这些也就算了,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专门拉帮结派,和那个伦琴皇后勾搭在一起,把上面拨的科研经费全都攥在手里。老师都这样,你说学生能好吗?课堂基本上是空的,酒吧基本上是满的,数据基本上是编的,论文基本上是抄的。士大夫无耻是国耻也,这和明朝末年有什么两样?」

  「文若,别生气了好吗?特别是李院长,当初你回来的时候,人家是帮过忙的,虽然没弄成正教授,你也不用老记在心上。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对得住良心就可以了。如今这世道,个人还能怎么样?咱们能改变社会吗?咱们连自己都改变不了。现在这个样子,很多国家都经历过,挺过去就是民主与法制,挺不过去就是内战。我觉得咱们能挺过去,毕竟大家都被过去的动乱吓怕了。上学时你不是说过吗,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雅琴撒娇地搂着文若的脖子,亲吻着他未刮的胡子,「他们闹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反正我知道,我的老公是最好的。」

  文若放下书,点点头:「雅琴,你说得对,为别人生气,犯不上,不过,螺旋上升那句话是哲学书上说的,我的原话是:历史总是在低层次上重复。」

  雅琴扭动着身体,伸出双手,解开丈夫的睡衣,轻轻抚摸着还算结实的胸肌,然后俯在男人的耳边,娇媚地说:「亲爱的,不说别的了,人家今天有点想要嘛!」

  文若没有什么情绪,他扭过脸,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雅琴,我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人家今天就是特别想要嘛!」雅琴腾出一只手,深进男人的内裤,恰到好处地揉搓着。文若的胸口开始起伏不定了,女人顺势滑下来,拉开男人的内裤,俯下头含住半软半硬的阳具吮吸起来。文若抱住雅琴的头,想把她拉起来,没有成功,最终,他放弃了反抗,靠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喘息呻吟起来。雅琴见火候已到,褪掉自己的内裤,熟练地跨到丈夫的双腿上,一手分开自己的肉唇,一手握着那坚挺的肉棍,缓缓套坐下去。

  徐倩把妮妮哄睡,回到书房里。鹏程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见到妻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闭着窗口。徐倩冷笑一声,问:「老男人,慌什么?是不是在看色情网站?」

  「没,没有啊,我在看摇篮网。」鹏程很无辜地看着妻子。

  「你不老实!」徐倩盯着丈夫,「我已经破解了你的密码,你经常浏览一个叫什么色中色的网站,还是七级会员,对不对?」

  「没有啊,我只是闲来无事,偶尔逛逛,你说,我一个已婚男人,老看那玩艺儿干什么?」鹏程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胡说,我查看了你的全部记录,你特别爱看人妻交换类,对不对?前两天,还因为认真回复,被版主加了十块金币,有没有这回事?」

  「老婆,我投降,我投降,什么都瞒不住你。」鹏程脸红了,举起双手。

  「我不是不让你看。」徐倩的口气缓和下来,「我在北外时就看元元情色网。我今天是想问你,你多久没碰我了?」

  「没多久啊,上个月?」

  「我告诉你,上上个月!你是不是嫌我生了孩子,变丑了,肚子上还有一道疤,没性趣了?」

  「不是不是,上次你难产,一阵阵惨叫,我总有点儿后怕,谁说我没性趣了?我这就给你见识见识!」鹏程一面解释着,一面嬉皮笑脸地拉妻子的裤子。徐倩侧身躲开了他,命令到:「你太脏!去洗澡!我在床上等你!」

  不知何时,那半轮明月,已经被密密的彤云包围。雅琴蹲在沙发上,摆动着雪白的屁股,正猛烈地撞击着丈夫的下体。雅琴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知道如何掌握力度和频率,她把丈夫一次次推到高潮的边缘,又巧妙地一次次让他微微冷却下来。文若紧抱着妻子的身体,配合着节奏奋力耸动着。他想发泄,他需要发泄,可那喷发的一刻总是可望而不可及,文若陷入了疯狂的境地。文若有过别的女人,他有所比较。李太太,风骚迷人,不错,文若和她有难忘的床上经历,然而,雅琴,只有雅琴,能够真正了解他,能够真正满足他,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是长期相濡以沫的结果,绝对不是偷情所能够得到的。可怜的文若哪里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妻子发生了一些质的变化,不再是原来那个简单的妇人,职场的压力,逼迫诱使她脱掉衣裙,和不同的男人上床,肌肤相亲,性器交合,满足男人也满足自己。这些经历使雅琴更加了解男人,客观上,也使她能够更好地为自己的丈夫服务。

  鹏程从浴室里走出来,光着身子,手里还拿着浴巾擦头。他哼着小调,一抬头,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徐倩,你怎么弄得跟雅琴似的?」只见他的妻子侧坐在床边,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裙装,白色的衬衫,领口翻在外面,黑色的长丝袜,配着黑色的高跟皮鞋,头发还挽成了高高的发髻。女人站起来,婀娜地走近自己的丈夫,款款地说:「我就知道,一想到你的老情人,就兴奋得不得了。」鹏程还想抵赖,可胯下那东西,已经硬梆梆地露出了马脚。女人一手攀住男人的脖子,一手握住那硬硬的东西,温柔地耳语到:「老公,书上说性幻想很有助于男人的性趣。要不今天,你就把我当作雅琴,咱们试试,好不好?」

  「不好不好,徐倩,你这是何必呢?雅琴那么老气,哪里比得上你,啊,不!」

  鹏程讲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妻子正吻着他的前胸和小腹,缓缓地跪了下去。

  「雅琴今天不是文若的妻子,雅琴今天是鹏程的妻子。」

  男人的眼睛有些发潮,阴囊和阳具分别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摩挲着,然后,无比的温暖,无比的湿润,肿胀的龟头被含在了少妇的口中。

  「啊,徐倩,啊,雅琴,舒服死我了!」那个自称雅琴的女人跪在高大的男人面前,显得那么娇小,男人的阳具又是那么硕大,她只能含住浅浅的一段。她一面揉搓着阴囊,一面套弄着阳具的根部。嘴里的东西愈来愈大,也愈来愈硬。鹏程的阴茎湿漉漉的,胸中的欲火越烧越旺,他开始大声喘息。脑海里,翻滚着两个鲜明的形象:大学时代雅琴,青春妩媚;现在的雅琴,成熟诱人。书上说的没错,性幻想确实很有助于男人的性趣。鹏程无比激动,无比刺激!他按住女人的头,使粗大的阴茎更加深入,直抵咽喉。哦,雅琴!哦,雅琴!他陶醉在温湿的快感中,按着女人猛烈抽动。快感,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突然,一切都停顿下来。鹏程紧抱住女人,死死抵在胯下,一股浓浓的精液,直喷进那个自称是雅琴的女人的口腔深处。

  女人喘息着,捧着双手,满嘴的精液缓缓流淌下来。

  「雅琴,站到床边去!我还要干你!脱掉内裤!自己脱!撑住床沿!把屁股撅高!」

  吴彬和沈芸赤身裸体,并排躺在床上,他们刚刚做过爱,身上还汗津津的。床边的椅子上,搭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一条黑色绸裙。肉色的丝袜和黑色的搭袢皮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吴彬哥哥,你这么喜欢我穿这身衣服,是不是因为原来芳儿也穿?」沈芸侧过身问她的丈夫。

  「是,也不是,小芸儿妹妹,我喜欢清纯的女孩子。我觉得女孩子一身黑白,最清纯,最诱人。袁芳都生孩子了,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咱们以后不说她,好吗?」

  「好的,吴彬哥哥,她们都有孩子了,咱们也生孩子吧!」沈芸撑起一只手臂,托住头。

  「小芸儿妹妹,你比她们都小,不用那么急。前几年,你过得太苦了,我想让你再多玩儿两年。十二月份我又要出去开管理学年会,在瑞士。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咱们滑雪。」

  「嗯,我听你的。」沈芸感到很幸福,她满意地躺下来,忽然想起什么,问:「吴彬哥哥,你这么好,芳儿为什么还要离开你?」

  吴彬沉吟片刻,开口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袁芳和你相反,你看似单纯,实则老成。她似乎很独立,其实依赖性强,容易接受别人的暗示和影响,而且她有事常常自己憋着,不说出来,还有,她虽然看上去不很强健,其实感情细腻,生理需求也很旺盛。」吴彬又停了一会儿,「我本来就是个书生,那时刚生过一场病,又忙于提职称,忽略了她的感受,坏人就乘虚而入了。」

  「可是,吴彬哥哥,我觉得你很厉害的,真的,小芸儿不说谎。」沈芸再次侧过身,作出很满足的样子说。

  「嗯,刚才我偷偷看过钟,这次做了七分半钟呢,加上前戏,足足快半个小时。」吴彬的情绪很高。

  沈芸把头靠进丈夫的臂弯里,幸福地笑着,自言自语地说:「反正,我的丈夫就是最棒的!」吴彬顺势搂住沈芸,深深一个热烈的亲吻。

  袁芳根本不知道,她刚刚被人热烈地讨论过。她才喂过奶,正把宝宝小心地放进小床。程教练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母婴保健食谱。袁芳爬上床,靠在枕头上,对丈夫说:「哎,别看了,你把我都喂成什么样子了?快去拿吸球来,奶水还往外溢呢。」程教练看了妻子一眼,袁芳的棉布睡衣还敞开着,饱满的乳房上星星点点。他突发奇想,对妻子说到:「多可惜啊,干脆我来吃了吧。」说罢,不等回答,兀自把头拱进去,叼住袁芳的一只乳头,吸吮起来。「干什么呀?别闹了!」袁芳想阻止丈夫的胡闹,可程教练不理会她。袁芳只好随他去了,她抚摸着丈夫的头发,轻声抱怨着:「用点力啊,还不如儿子呢。」程教练依偎在妻子的怀里,努力开发着遗忘已久的本能。袁芳看着这个大男孩,叹了一口气:一个儿子已经让我忙不过来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乳房不那么胀痛了,可下身却隐隐约约难受起来。袁芳的前夫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生理需求旺盛的女人,特别是经过了前老板的开发,她身体的本能已经被充分调动出来。袁芳伸出一只手,褪下自己的内裤,又拉下男人的内裤,然后,把阴户贴住男人的下体,自顾自地磨擦起来。程教练吐出妻子的奶头,问:「行吗?才刚三个月不到。」「怎么不行?例假都恢复了!」袁芳把另一只奶头塞进丈夫的嘴里,「别管闲事,专心吃奶!」

  文若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托着妻子的臀部,半站了起来,疯狂顶送着,仿佛一架永不停顿的打桩机。雅琴抱紧丈夫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身,默契地配合着,起落,扭动,好像要把一生的精力全部用尽。

  「雅琴,我干你!我要干死你!」文若怒吼着。

  「干死我吧!现在就干死我吧!」雅琴乞求着。

  鹏程和另一个雅琴的战场移到了床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节奏,只剩下人类最原始的疯狂。男人在激烈地抽送,女人在热情地迎合。黝黑的小腹撞击着白嫩的屁股!粗壮的肉棍磨擦着温润的阴道!

  「雅琴,我干你!我要干死你!」鹏程怒吼着。

  「干死我吧!现在就干死我吧!」另一个雅琴乞求着。

  程教练夫妇没有那么惊心动魄。袁芳侧身紧抱着自己的丈夫,两人的下体贴在一处,研磨着,抽插着,小心翼翼,难解难分。袁芳一面呻吟一面动作,异常满足的样子,而她的丈夫,正贪婪地吃着妻子的奶水,也是满脸陶醉。这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简单而又纯真。

  夜很深了,吴彬早已睡熟,正打着鼾。黑暗中,沈芸睁大眼睛,紧咬着嘴唇,一只手,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正用力地绞动着。

  这就是普通人家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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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08 09:40 #18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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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阴暗的早晨





(第十九章)

  杨花发了多少新穗,石榴结了几番硕果。

  时间过得飞快,二零一二年来到了。

  过去的几年,实在是多事之秋。从二零零八年开始,南方冰灾,火车出轨,拉萨暴乱,奥运火炬被抢,抗议西方媒体诬蔑,抵制法国家乐福。好不容易奥运会开完了,大家刚要松口气事情,金融危机又来了,然后又是印钞票刺激经济,又是美国制造业回归本土,又是国进民退,没个消停。好不容易春天来了,雅琴她们决定出去散散心,为了避开黄金周旅游高峰,时间定在了五月的第三周,地点是程教练选的,在口外张北的坝上草原。谁都没有带孩子,孩子们放在了各自的爷爷奶奶家,不用说,这是徐倩的主意,不过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拥护。

  这一天,天气很好,一行人凌晨就出发了。程教练的大切诺基和鹏程的路虎在前面你追我赶,吴彬的帕萨特居中,文若开着雅琴的奥迪殿后,才过中午他们就赶到了。程教练熟门熟路,领着大家找到宿营地,选好蒙古包,放下行装,一行人就去选马。程教练骑了一匹乌龙驹,鹏程不甘示弱,挑了一匹千里雪,文若找了一匹枣红马,吴彬牵了一匹小青骢,沈芸坐在上面,近看是骑马,远看像骑驴。其他三个女人不想骑马,她们抬抱着食品,铺开塑料布,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安置下来。放眼望去,晴川历历,芳草萋萋。

  程教练,鹏程和文若纵马追一只黄羊去了,吴彬牵马载着沈芸在不远处遛达。

  雅琴望着他们,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袁芳没有说话,低头摆放着瓶瓶罐罐。徐倩接过话说:「可不是嘛!吴教授虽然面了点儿,可真是会疼人,不像那三个,一溜烟就跑了,也不问问要不要帮忙。哎,雅琴姐,你们家当家的怎么也会骑马?」

  「噢,他和你们家鹏程上大学时就骑过马,后来去了加拿大也骑着玩儿。他们江西文氏,号称祖上是文天祥,书生拜大将,也领兵打过仗,输给袁芳他们家了。」雅琴知道袁芳心眼小,刚才有点不高兴,就转头问她:「小芳,你们家那位,经常来这儿吗?」

  「他?哪儿都去,最近骑马倒是不多,又迷上了登山,还参加了一个登山俱乐部。去年秋天和那帮狐朋狗友爬古北口野长城,瞒着我把孩子也绑在了背上,后来我知道了差点跟他急。」

  「芳儿,你儿子将来肯定是个男子汉。现在流行姐弟恋,要不,我们家妮妮给你当童养媳得了。」徐倩笑着说。

  「别,我养不起。」袁芳也笑了。

  这时,吴彬和沈芸过来了。吴彬把沈芸抱下马,自己去旁边另一棵树拴马,沈芸坐下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说你呢。」徐倩回答,「说你什么时候生孩子。」

  「明年吧,吴彬哥哥说明年气旺。」沈芸有点儿不自然。

  「那你们现在就得开始努力了,反正小衣服我们都有,不用再买,你拿去就行。不过,最好生个男孩儿,我们这儿也好性别平衡。」徐倩没有觉察,仍然半开玩笑地说。

  「尽量争取,尽量争取。」吴彬过来了,抢过话头,他看着塑料布上的食物,感叹到,「这么丰盛!上一次野餐还是在同济读本科的时候。」

  徐倩调侃着吴彬:「是吗?想起什么初恋情人了吧?上海小姐可嗲着呢!」

  「别瞎说!我哪儿有什么初恋情人!」吴彬反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袁芳看去,正遇上袁芳也望过来,两人都赶紧把目光躲开。

  「好了,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小吴,能不能请你去把他们的乐器取过来。」雅琴看出大家有些不自然,和霭地吩咐吴彬。

  「没问题,把车钥匙都给我。」吴彬很爽快地起身就走。

  「我也去。」沈芸也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徐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结婚好几年了,还这么黏乎,真肉麻!」

  「没孩子呗!」袁芳接了一句。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三个猎手空载而归,他们拴好马围了过来。

  「啊哟,我们还等着晚上吃烤全羊呢。」又是徐倩。

  「唉,久不经战阵,骑艺都荒疏了,回头我去圈里买一只肥的。」程教练一面回答着,一面伸手就去抓东西吃,只听「啪」的一声,胳膊上挨了袁芳一巴掌。

  「人还没到齐呢!洗手了吗?」这时,吴彬夫妇抱着乐器回来了。大家洗过手,就吃了起来。男人们凑在一起,如果不方便谈女人,就会谈一些正经事情。程教练起了个头:「你们学问大,你们说,这奥运会开完了,怎么全世界的底气好像都泄了?我的健身房本来好好的,这两年天天加税,天天查税,还让不让人活下去了?我可是给国家解决了十来个就业人口呢。」

  「我这儿更糟糕,这两年楼堂馆所越造越多,本来对我应该是件好事,可不知怎么的,我这儿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接个活儿,又要上供又要行贿,七扣八扣弄不好还亏钱,没办法,我只能在税上打点主意。」鹏程接过话,连连摇头。

  「唉,怎么说呢?上面说是国进民退。」文若慢慢地开了口,「其实啊,要我说,前二十年改革开放养肥了大家伙儿,噢,是养肥了一部分大家伙儿,现在既得利益阶层要杀猪剃肉了。民营企业发展了,对国家当然是好事,但是对既得利益阶层未必有利。同一件事儿,处在不同的位置,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说异地高考,其实是公平的,特别是对贫困地区而言,问题是,北京人乐意吗?反正,让我女儿跟湖北福建江苏的学生同台竞争,我心里没底儿,我心里也一百个不乐意。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袁芳徐倩,你们乐意吗?」

  文若到底是文丞相之后,复杂的事情几句话就被他概括了。袁芳徐倩还有雅琴都摇头不语。程教练大发感慨,继续说:「总得给大家伙儿一个出路吧?当年蒙古鞑子再不济,到后来还是恢复了科举,给汉人一条往上爬的路,如今新社会了,怎么越活越抽抽啊?」

  「是啊,中国封建社会之所以特别稳定,原因之一就是科举,科举给统治阶级一个补充新鲜血液的渠道,也给被统治阶级一个向上爬的出路。清末废除科举,但代之以高等教育,平民子弟考上大学就算中了举,国家干部,好坏有个工作,衣食基本无忧。现在可好,教育产业化加连年扩招,大学毕业没工作还欠一屁股债,往好了说这是逼良为娼,往坏了说这就是逼人上梁山!」文若接过话来,越说越气愤。

  大家低下头,默然不语,都想甩脱这沉重的气氛,可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最终,徐倩想起来了:「程鞑子,蒙古鞑子这话儿,让你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唉,徐蛮子,七百年前的事了,不就是当年烧了你家那两间破草房吗?」

  雅琴见大家扯远了,赶紧打断他们:「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见面就掐,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鞑子,啊?不!小程,你给大家来一曲助兴!」程教练抹抹嘴,接过吴彬送上来的马头琴,试了试弦,盘腿坐好,便唱起一支东蒙长调:

  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斑斑的白银,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他唱得婉转悠扬,如悲如泣,和汉人改编过的牧歌很不一样。鹏程受到了感染和鼓励,站起来也献上一支长调:

  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感谢伟大的共产党,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英雄的祖国屹立在东方,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各民族兄弟欢聚在一堂,庆贺我们的翻身解放。

  「唱得不错,真是乖宝宝,来,阿姨赏你一口吃的!」徐倩站起来,往丈夫嘴里塞了块点心,以免他乘兴再来一首。「这回唱得确实不错,基本上没走调,现在该我们了。」文若由衷地赞叹,然后要过吴彬的吉他,拨动琴弦,吟唱起来:

  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赛利玛丽亚,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赛利玛丽亚。

  那天我在山上打猎骑着马,正当你在山下歌唱婉转入云霞。

  歌声使我迷了路,我从山坡滚下,哎呀呀,你的歌声婉转入云霞。

  雅琴靠在丈夫的肩上,接下来继续唱到:

  强壮的青年哈萨克,伊万杜达尔,强壮的青年哈萨克,伊万杜达尔。

  今天晚上请你过河到我家,喂饱你的马儿拿上你的冬不拉。

  等那月儿升上来,拨动你的琴弦,哎呀呀,我俩相依歌唱在树下。

  大家都有些感动。文若一面继续拨动琴弦,一面对徐倩说:「徐倩,该你了,你那么能说,也一定能唱。」

  徐倩犹犹豫豫地说:「我只会流行歌曲,要不,我给你们唱首英文歌吧,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是在北外时学的。」文若弹起吉他,徐倩唱起来:

  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她那所有的伴侣,都已凋谢死亡。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她绯红的脸庞,和她叹息悲伤。

  徐倩停下来,看着袁芳:「我忘词了!」袁芳很熟悉这首歌,她接了下去:

  我不愿看你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愿你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轻轻撒播在花坛,让你和亲爱的同伴,在黄土中埋葬。

  当爱人的金色指环,失去宝石的光芒,当珍贵的友情枯萎,我也愿和你同往。

  当忠实的心儿憔悴,当亲爱的人死亡,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上。

  吴彬的眼睛已经潮湿了,他接过吉他对大家说:「我英文不好,我们就唱首德文的吧,土拨鼠。」吴彬停了一下,奏起一只凄凉的旋律,沈芸靠着他一齐唱起来:

  我曾经走过许多地方,把土拨鼠带在身旁,为了生活我四处流浪,带土拨鼠在身旁。啊土拨鼠啊土拨鼠,这土拨鼠就在我身旁。啊土拨鼠啊土拨鼠,这土拨鼠就在我身旁。

  想到生活的艰辛,大家都低头不语。过了好长时间,程教练站起来,把乌龙驹解开,一跃而上,转身命令大家:「不唱了,越唱越悲。女人们,准备肉干,男人们,上马!」鹏程和文若立刻起身,解马上鞍。三人纵马远去。吴彬犹豫了一下,也爬上小青骢,晃晃悠悠跟了过去。

  女人们没有准备肉干,她们收拾好残羹剩饭,坐在一起讲闲话。

  「小芸儿,你什么时候学的德语?」

  「最近,结婚以后。我也得学点东西,吴彬早晚要当正教授,然后是副系主任,我还是个小秘书。」

  「乱讲,你怎么是小秘书?你是总经理助理,好比他们校办主任,比他大!」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程教练转回来了,他扬鞭催马,迳直向女人们冲来。大家都有些紧张,袁芳起身迎上去想阻止。说时迟,那时快,乌龙驹像黑色的闪电,一下子掠了过去。女人们齐声惊呼,袁芳像一只羊羔,被程教练一把挟住,横抱在了马上。雅琴不由得脱口而出:「胡儿十岁能骑马!」

  耳边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袁芳不敢睁眼,也不敢开口,她感觉自己是在飞翔。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缓下来,马儿慢慢停住了。直到确认自己是被抱下马,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袁芳才敢睁开眼睛。天苍苍,野茫茫,他们正站在一片缓坡的顶部。极目四望,天高云淡,鸿雁北飞,远处坡下,风吹草低,牛羊初现。

  真美啊!袁芳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没有丈夫的回应,她扭头一看,只见成教练已经脱掉了上衣,铺在地上,黝黑坚实的肌肉,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在这里?行吗?」

  「怎么不行?我就是这么被弄出来的,孔夫子也是!」夫妇两人没有更多讲话,他们飞快地脱光裤子,抱在一起拥吻了起来。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才松开。袁芳柔声问丈夫:「你想怎么弄?」

  「跟家里一样!先用嘴,然后趴下,撅起屁股!」袁芳忸捏了一会儿,顺从地跪下来,左手自然垂在地上,右手握着丈夫的阳具,不紧不慢地套弄着,而那灵巧的唇舌,则游走于紧缩的睾丸,肿涨的龟头和发紫的冠沟之间,发出阵阵诱人的渍渍声。程教练双手插腰,迎风屹立着,像一座山。他低头望去,妻子的纤纤玉手,握得不松不紧,套得恰到好处。婚戒,在阳光下熠熠闪亮。

  程教练兴奋起来。

  「够了,趴过去,撅起屁股!」袁芳趴到丈夫铺好的衣服上,默契地分开双腿,撅起屁股。程教练跪在妻子的双腿间,扶着硬硬的东西,熟练地抵住水淋淋的阴户,然后把住妻子的腰肢。袁芳心领神会,用力向后一顶,啵滋一声,两人交合在一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牧童的歌声: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

  营地中央,熊熊的篝火烧得正旺。架子上,烤全羊正滋滋滴油。程教练一面熟练地翻转着羊身,一面不时地把烤好的肉削下来,放进旁边的大铁盘。铁盘满了,铁盘空了。铁盘又满了,铁盘又空了。一只肥羊,很快就只剩下架子。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送来远处悠扬的琴声,大家三三两两地闲谈着。程教练把艾草一样的东西在篝火上点着,然后一束束插在蒙古包周围,说是防蚊虫。忽然,他腰间的手机响起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躲开喧闹的人群接话去了。

  袁芳抱着膝盖坐在火边,雅琴走过来坐下,对她说:「小芳,去年我去总部开会,听到了些杰克的传闻。」

  袁芳望着火苗,没什么表情。雅琴继续讲到:「到加拿大不久,他老婆就和他离婚了,他们早就本来就过不下去了,那女人狠敲了他一笔抚养费。杰克心情不好,就喝酒,越喝越多,工作也越做越糟,后来公司就把他劝退了。有人说他回老家开了一个汽车旅店,他们那儿没有多少过客,吃不饱也饿不死。」

  袁芳没有讲话,脸色挺不好看的,雅琴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还听说了咱们原来两位老总,他们把退休金和积蓄都投进了金融股,前两年赚得钵满盆盈,后来把房产都抵押出去了,想再捞一把,没料到华尔街一下子出了事。」

  又过了半晌,袁芳才开口说到:「上了月,咱们驻扬州的代理回来述职,他说他知道王彼德的一些事,我还没跟徐倩说呢。王彼德离开咱们这儿,回老家和他妈住了一年。他爸早没了,后来他妈也去世了,他就去泰州当小学教师,教英语。再后来他不知怎的,志愿去了苏北和山东交界处,在一个穷极了的乡村小学当民办教师,语文算术图画什么都教。他在咱们这儿弄的那些钱,修校舍用了一部分,买书本用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都贴给穷孩子们了。村里有一个寡妇,男人原来也是民办教师,生病没钱治,留下两个孩子就撒手了。王彼德和那女人住在一起,听说对两个孩子很好。」

  雅琴听罢,长叹一声:「人啊人,为什么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懂得好歹?」

  这时,程教练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们小夫妻谈吧,我不打搅了。」雅琴笑笑便走开了。

  文若和吴彬也正在闲谈着,这两年他们走得很近,几乎无话不说。他们谈得最多的是学术,当然,偶而也讲讲私事,比如现在。

  「老文,上个月去美国开会,见到你导师了?」

  「唉,小吴,又取笑我!提起来真丢脸,我导师说,他一直留意我发表的论文,他认为,我回国这几年水平在下降!你说,这能怪咱们吗?咱们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交际应酬拉关系结人脉上面了,中国特色,老头子哪里想像得出来!还有,这职称的事儿也是一块心病,当年回来的时候太老实,没坚持要正教授,当时说是没名额,过年就提,你看多少年过去了,还吊着。」

  「是啊!」吴彬颇有同感,「我是真烦这一套,可人在江湖啊!我是土博士,评不上正教授也就算了,老文你还真有点儿亏。」

  「其实我也无所谓,问题是现在教授根本不值钱,阿猫阿狗都是教授博导,结果我连不值钱的东西都弄不到,这不是恶心人吗?」

  「老文,问你一个事儿,你和李副校长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当初你回来时,他是帮过忙的,大家都说,你们俩都是加拿大海归,应该是串通在一起的,老文你别生气啊,大家确实是这么估计的,怎么后来你们搞得水火不容呢?其实我对他也有意见,前些年我在系里抓工商行政管理班,有些油水,他看着眼红,就收回去,给了他的一个亲信,就是你们那儿的伦琴皇后她男人,姓王,一个很没出息的家伙。对了,听说老校长前一阵子中风了一次,要退了,李副校长内定接班。」

  文若长叹一声说:「说来话长,我们这些海归,在国外就不团结,姓李的呢,是老博士后,我呢,一毕业就上班了。这种情况在国外的中国人圈子里,就是我看不起他,他对我羡慕嫉妒恨。」文若怅然若失,停了很久,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当年我还得罪过他。」

  吴彬正要继续追问,雅琴走了过来,两人赶紧闭嘴。

  「说什么呢?怎么不说了?」雅琴问。

  「说你呢,说你越来越年轻了!」吴彬笑着回答。

  「贫嘴,真是近墨者黑!小吴,你的小芸儿叫你,说她累了,要你抱她进去睡觉。」

  「好的好的!」吴彬一溜烟地跑开了。雅琴和文若相视一笑。

  程教练拉着袁芳往黑暗里走。袁芳一面跟着,一面忸忸捏捏地说:「白天不是已经弄过一次了吗?怎么还要?」

  程教练停下,没有接她的话,小声说:「小芳,是健身房打来的,说是税务局来查帐,咱们请人做的帐被人看出破绽来了。你别急,我得连夜回去,可能咱们家得破点儿财了。咱们别给别人败兴,我悄悄地走,回头你跟他们说一声,坐他们的车回去,行吗?」

  「我当然行,你也别急,破财免灾。」袁芳紧张起来。

  「他妈的,当初倒没听你的,多出点钱请个好点儿的会计,我得走了。」

  「小心点儿,副座上有红牛,隔两个小时喝一罐,听话啊。」袁芳送走了丈夫,回到篝火边。她知道,这是个事儿,也可以不是个事儿,花钱吧!这时,吴彬走了过来,坐下来,递给她一个小奶锅,里面飘着茶香。

  「芳儿,小芸儿煮的茶,你的胃不太好,吃了羊肉,喝口茶吧!」

  「嗯,谢谢。」袁芳端起锅,喝了两口,问:「小芸儿呢?」

  「她先睡了,她从小体质弱,容易累。」

  「是吗?」

  一阵沉默。吴彬又开口说:「芳儿,小程下午跟我讲了他的苦恼,他爸妈想要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不太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袁芳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妈是家庭妇女,我又不是!再说,如今生孩子和过去不一样,不光要管吃饭穿衣,还要管教育,多累呀?」

  「我知道,我知道。」吴彬赶紧点头称是,想了想,又说,「芳儿,能生还是生吧,你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怀不上。你再考虑考虑,小程是个好人,别让他夹在中间太为难,他很爱你。」

  袁芳低下头,拿起一根树枝拨着火,半晌才说,「我知道,我再想想,其实,孩子也是累赘。我看得出来,小芸儿非常爱你,她比我好多了。」

  「别这么说。」吴彬打断了袁芳,「当初是我不好,我穷,没有把你照顾好,老早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芳儿,生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我妈常说,人到老了,才发现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孩子是自己的。」

  袁芳点点头。两人没有再说话。

  那边,雅琴和徐倩也正说着悄悄话。

  「琴姐,你说,你的魅力怎么就这么大?我们家老男人,至今还想着你呢。」

  「是吗?现在还这样?」雅琴多少有些吃惊。

  「可不是嘛,雅琴姐,不瞒你说,」徐倩凑到雅琴耳边,小声说,「每次亲热,我都要打扮成你的样子,他才来点儿精神,前两年还管用,现在越来越难了,主要是我们家的公司快做不下去了。」

  「唉,他那是因为没得到,男人嘛,没吃到的那颗葡萄最甜。」雅琴苦笑了一下,说,「小倩,如今谁家不难?我们家文若,被职称这件事儿搞得灰头土脸,干什么都没精神,反正咱们中国女人,那方面要求本来就不高,孩子都大了,随它去吧。」

  「嗯,说得也是。」徐倩说,「对了,提正教授的事儿,小芸儿说那个什么李校长是关键,她让吴彬去套近乎送礼,吴彬抹不开面子,小芸儿准备亲自上,走夫人路线。我看小芸儿平时装纯,其实特精。」

  雅琴阴沉着脸,没有接话。徐倩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雅琴姐,有件事,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您当年办科工委那个项目的时候,不是和他们的孟书记打过交道吗?他有个侄子,您知道的,在税务局。他们税务局要搬新地界儿,这园林绿化肯定少不了,您看能不能给说说?」

  雅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小倩,不是我不帮你,孟书记人品还凑和,拿了你的好处,答应下来的事,最终会给你办,问题是,他离休好几年了,据说叔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官场上父子都不认,你觉得有用吗?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就怕弄巧成拙,还有,那个税务局的,袁芳认识,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反正袁芳特别不喜欢他。」

  徐倩低头不语。

  火苗渐渐地暗了下来,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都回去睡觉去了。

  「唉,小倩,天无绝人之路,这么晚了,我们先睡吧。」

  不知何时,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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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08 09:40 #19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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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从坝上草原回来,就出了大事。

  那天,税务局突然封了程教练的健身馆,说是有内部员工举报偷税漏税。程教练连夜赶回去,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后来,程教练找到税务局,直接闯进局长办公室。这局长姓孟,不是别人,就是科工委老孟书记的侄子,前些年没发达的时候,还在程教练的馆里健身过。程教练只管好话说尽,那孟局长就是软硬不吃,一会儿说自己不知情,一会儿又说公事公办。其实,程教练已经打听清楚,封馆是孟局长的意思。程教练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有得罪过官家,一个大局长,怎么会操这种闲心?没办法,程教练只能想当然地以为平时打点不够,于是便按照老北京的规矩,陪着笑脸奉上一个点心盒,当然,里面没有点心只有现金。孟局长一巴掌把点心盒扫到地上,勃然大怒,义正词严地痛斥程教练行贿。程教练强压着怒火,低眉顺眼地捡起东西,抱在怀里,一面陪着不是,一面倒退着准备往外走。直到这里,程教练没有犯错,遵守了商场上的规矩,没有和官家顶撞。本来嘛,做生意就得能忍,此路不通还有其它路,回去再想办法就是了。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孟局长忽然放出了好脸,看着程教练,勾勾手。程教练赶紧凑上去,说:「您吩咐。」

  孟局长不怀好意地说:「老程啊,按说咱们也是就旧相识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说,我能缺钱吗?」

  「您吩咐,您吩咐。」程教练见有转机,忙不迭地讨好。

  「老程啊,你说我们当官儿的,除了钱,还喜欢什么?女人啊!」

  「这个,这个,啊,是,是,明白了,您容我多问一句,您是好哪一口儿,盘儿亮的?我给您弄去,我砸锅卖铁一准儿给您弄来!」

  「用不着砸锅卖铁,就看你心诚不诚。」孟局长凑近程教练,恬着脸说,「我就好你媳妇儿那一口儿。」

  「什么?」程教练愣了一下,脸上青筋崩出,不过,马上又软下来,陪着笑说,「您拿我开涮,说笑呢。」

  「没有,我没说笑。」孟局长凑得更近了,「你媳妇儿,是叫袁芳吧?那个水灵,当年在你那儿健身,就瞄上她了,盘儿亮,气质好,要是能脱光了叉开腿,让我摁在床上干一把,啧,啧,啊!」

  砰,稀里哗啦,孟局长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痛快了。

  麻烦了。

  可怜程教练,中了人家的套儿。

  今年的槐花开得很旺,可袁芳的丈夫却进了局子。

  雅琴,徐倩,沈芸,还有文若,鹏程,吴彬,放下手头的事,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拉尽关系,也没有用。他们这些人,虽然有不少社会关系,可大多是在商界和学术界,能量很有限,也不敢招惹官家。雅琴万般无奈,甚至硬着头皮找了老孟书记,送上大价钱,只求网开一面。老孟书记没有难为雅琴,但也没能帮上忙,他退下去很久了,人脉都断了,而且,官场无父子,更何况叔侄。老孟书记去找了侄子,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是灰溜溜地回来,把钱又退给了雅琴,嘱咐她把钱用在刀口上。雅琴本来想说这钱只当是孝敬老书记,后来想想也没太大必要,千恩万谢地就接了钱。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大家只能把钱给了袁芳,让她先打点着,别让程教练在里面太受罪,腾出时间来容大家慢慢想辙儿。吴彬最上心,跑了很多腿,求了很多关系,还去袁芳家好几次,把自己的小金库全掏出来了。沈芸其实都知道,但什么也没说。

  草民啊,你怎么能跟父母官儿动手?

  天特别热,槐花很快就落尽了,知了叫个没完,让人烦躁不堪。

  这天下午,雅琴坐在办公室里,正和沈芸核对着报表。这段时间,大家都没什么精神,只有沈芸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不过,她最近有时会心不在焉。两人正忙着,徐倩得意洋洋地推门而入。

  「姑娘们,还忙哪?」徐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小芸儿,快给姑奶奶倒杯水!」

  雅琴抬起头,有点儿不悦:「徐倩,你下次能不能先敲门?还有,你在谁面前称姑奶奶?」

  「好了,好了,头儿,放松一点嘛。」徐倩接过沈芸递去的水杯,一饮而尽,「你们猜,我刚办成了什么事儿?我把那个孟局长拿下了,税务局新地界儿的绿化工程是我们家的了!」

  「啊,就是和小芳家过不去的那个孟局长?」沈芸吃惊得张大了嘴。

  雅琴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颇为意外和惊奇。

  徐倩更得意了,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本来袁芳家出了事儿,我还真有点儿憷,后来又一想,姑奶奶我是什么人哪?不入虎穴,焉德虎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先去了税务局,包里藏着薄礼,代表袁芳给他道歉,顺便提了提工程的事儿。那孙子来了精神,色迷迷的看着姑奶奶,说要跟姑奶奶找个私密的地方谈,看着丫那破了相的鼻子,姑奶奶恨不得也给丫一拳。」

  「啊,你没上当吧?那你入虎穴啦?」沈芸叫了出来。

  「再给我倒杯水。」徐倩不屑地瞟了沈芸一眼,「别打岔,刚才说到哪儿啦?对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说哪儿最私密?家里呗。那孙子约我去他家,给了个地址,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外宅,行,跟我玩儿这个,姑奶奶我将计就计,搞清楚了他的内宅,还把丫媳妇儿摸了个透。本来约好昨儿晚七点在外宅,六点的时候,姑奶奶我提着礼,直接堵了丫内宅的门。那孙子开的门,打扮过,抹了头油,正准备出门,想着占便宜哪,见了姑奶奶,傻了,让也不是,挡也不是。丫那贼老婆从里面出来了,上下打量着姑奶奶,一脸提防。姑奶奶我堆起笑脸,说我是孟局长管片儿的税户,今儿个特来孝敬嫂夫人。那孙子反应还挺快,马上说是,急着茬儿往里让。姑奶奶我没理会那王八蛋,直接给老太婆献上大礼。这老太婆又俗又丑,听说原先是什么司长的二房闺女,现在娘家失势了,也就不招人待见了。没几分钟,我跟老太婆侃得火热,你们知道,这本事,姑奶奶是有的。姑奶奶我借势请老太婆逛商场,丫居然欣然同意,对老王八蛋说,你不是七点局里有会吗?忙你的吧,这位小妹妹陪我转转。我居然有这么丑的一个姐,姑奶奶真是气死了!」

  雅琴专心地听着。

  沈芸又递上一杯水,徐倩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说:「别看老太婆又老又丑,在家里还能说上话,这我事先搞清楚了。老王八蛋把我们送出去,脸上还堆着笑,真他妈可口可乐!这种事儿老太婆门儿清,专指那高档的东西,结账的时候一句客套话都没有。一路转下来,花了我一万七千多块钱,白花花的银子啊,后来,我又领着我那丑姐姐做头,美容,看着那张老脸,心疼啊。九点多,我把老太婆送回家,老王八蛋在家里,估计根本没门,或者出去找了只鸡泻过火刚回来。反正我们姐儿俩已经成了知己,我趁机把工程的事儿说了,我那丑姐姐当场让老王八蛋拍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王八蛋受党教育那么多年,当面说出来的话总赖不了。我知道丫心里不服,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碰上了姑奶奶我呢?要是换成那倒霉孩子袁芳,这事儿肯定就砸了。」

  徐倩终于一口气讲完了,她洋洋得意地看看雅琴,又看看沈芸。

  沉默。

  「姑娘们,夸两句呀。」

  还是沉默。

  「嫉妒,嫉妒了,得,头儿,我早点回家了啊,今儿个要喝两盏。」

  徐倩一阵风地来,又一阵风地走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好像掉根针都可以听见。

  半晌,沈芸开口问:「雅琴姐,就这么简单?」

  「但愿吧,你说呢?」

  「雅琴姐,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我听说孟局长是靠他岳父爬上位的,可他岳父离休好几年了,他老婆在家已经没有说话的份儿了,再说,您看他对芳儿一家多狠哪。」

  「小沈,这些年,也就你还算听我几句话。我告诉你,如今这世道,靠的是实力,不是小聪明,我看徐倩是在玩火,但愿我说错了。」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无可奈何地隐去,无边的黑暗,登场了。

  雅琴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里。推开门,锅冷灶凉。昏黄的灯光下,妞妞坐在餐桌前,一面吃方便面,一面看着一本习题集。

  「妞妞,光线太暗了,别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你怎么吃这个,爸爸没有做饭吗?爸爸呢?」

  「嗯,那儿呢。」妞妞抬起头,努努嘴。

  雅琴扭头一看,只见文若陷在沙发里,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文若,你病了?」

  「没有。」

  「今天不舒服?」

  「我天天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不给孩子做饭?你知道不知道孩子正在发育?」

  「我知道,怎么啦?我就不能歇一次?我又不是家庭妇男,我还没失业呢。」

  雅琴的火腾地上来了:「文若,你有意见和我提,跟孩子使什么气?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耷落着脑袋,给孩子一种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不知道孩子过两年就要高考?你能不能装出点儿积极进取的样子?」

  「积极进取是那么容易装出来的吗?」文若也火了,「我在加拿大过得好好的,你像催命一样要我海归。我告诉过你,坑蒙拐骗的可以回国,做学问怕事儿的只能呆在国外。当初你是怎么生拉硬拽骗我回国的?现在又来嫌我,还有,要是妞妞在国外,用得着为高考发愁吗?」

  「你在加拿大过得好好的?文若,你的忘性见长啊,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是怎么被人家扫地出门,哭着喊着要回家的?」看着文若涨红了脸,雅琴不知道是应该得意,还是应该悲伤。她忽然想到女儿就在旁边,连忙停住话,转过头,只见妞妞瞪着大眼睛,惶恐而又好奇地看着父母。「文若,我现在不和你多废话,你要还是个男人,赶紧把你女儿带到书房去,我来做饭伺候你们。」

  文若也意识到了孩子,站起身,对女儿说:「妞妞,你妈更年期来得早,走,爸爸跟你温习一下立体几何。」

  夜深了。

  终于安静下来了。

  文若和雅琴靠在床头,各自看着自己的书,气氛有些尴尬。

  「文若,我们谈谈吧。」终于,雅琴打破僵局,率先开了口。

  「雅琴,对不起。」出乎意料,文若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错误,「我不该把负面情绪传染给孩子,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架。」

  「不,文若,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回家就指责你,更不该当着孩子的面提过去的事情。」雅琴被丈夫的坦诚感动了,赶紧把书也放在床头柜上,想了想,问,「文若,今天在单位里,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唉,我几乎天天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今天倒是有点儿特殊,不是直接冲着我的,但和我也有间接的关系。」文若头枕双手,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上的光晕。雅琴看着丈夫,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文若才继续说:「听说吴彬马上要提正教授了。」

  「这么快,消息可靠吗?」雅琴多少吃了一惊。

  「内定的,几乎铁板钉钉,名单都传开了。」

  雅琴猜想,文若肯定不在名单上面。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丈夫,只能伸出手臂,把文若揽在怀里,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好像妈妈在安抚受惊的孩子。

  「文若,吴彬人品很好,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我知道,我没有嫉妒,我早就无所谓了。」文若蜷缩在妻子的怀里,感到非常安全,「雅琴,谢谢你,我只想全家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事。」

  「文若,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雅琴抚摸着丈夫的头发,她知道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可又不甘心,过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掌管职称评定的李校长,就是你们那个加拿大海归,不是一直压着本土派教师吗?」

  「你最好去问你的小秘书沈芸。」文若幽幽地回答,「听说她走了夫人路线,给姓李的送了好处,具体什么好处谁也猜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雅琴自言自语道,「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小芸儿应该会做。」雅琴松开丈夫,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样子。

  文若抬起头,吻了妻子一下,直起身,反过来安慰道:「雅琴,我说了,我不在乎什么职称。当初咱们上学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不是很快活吗?现在我们有了家,有了妞妞,已经很不错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有余,你看咱们这房子,值多少钱呐?」

  雅琴笑了,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幸福地回忆着:「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和鹏程他们在打篮球。」

  文若搂住妻子,一面吻着她的嘴唇,一面动情地说:「那天你可真漂亮,穿的是小碎花连衣裙。鹏程那小子腿都软了,迈不开步,被我盖了好几个帽儿。」

  「我的腿也软了。一看见你,我就认定,我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雅琴温柔地回吻着。

  两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没有再说话,亲吻着,爱抚着,互相解开了衣服。

  初夏的夜晚,万籁俱静,床头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种温馨,在这个家庭里,已经是久违的了。文若熟练地爱抚着妻子,可自己的下身,却迟迟没有反应。他渐渐焦躁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雅琴早就觉察到了,她紧抱丈夫,温柔地说:「文若,别急,让我来。」文若没有作声,翻身平躺下。雅琴蜷起身,侧伏在丈夫的小腹上,握住软塌塌的阴茎,缓缓地抚弄起来。

  没有什么起色。

  雅琴停下手,抬起头,一路亲吻着丈夫,从下腹到阳具,又从股沟到阴囊。她时而口含阴茎,时而嘴叼睾丸,上下套动,左右吸舔。

  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雅琴没有气羸,更加努力地深吞,浅吐,轻勾,慢挑。

  「雅琴,算了吧,我今天可能是太累了。」文若放弃了。

  「好的,我今天状态也不好,有点儿累。」雅琴直起腰,抱着丈夫又躺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手,欠起身,关掉了台灯。黑暗中,两人直直地仰面朝天躺着,然后,不约而同地翻过身,变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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