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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明石已落

  「哎……好梦盈……你好厉害……」虽说高潮已过,但祝语涵仍软绵绵地不
想起身,即便不像男女性爱那般的火热激烈,可同为女子的胴体厮磨,竟也颇耗
体力,祝语涵只觉整个人都似还迷醉在那浓情蜜意之中,一起深陷难起,感觉上
好像比姬平意的手段还厉害许多,弄得她不由娇喘难平,心中暗忖若姬梦盈是男
非女,只怕也是个让女人为他辗转难眠,相思难平的情场高手,幸好她还是个女
人,「嫂子……嫂子都差点被你弄得瘫了……哎……你……究竟从哪里学来这种
东西……唔……」

  「只是……只是平时胡思乱想的啦……没什么的……」被祝语涵那如糖如蜜、
清甜娇慵的声音逗得芳心荡漾,姬梦盈竟不由觉得已疲乏至极的身体里又有种甜
蜜的需求产生,暗自心惊这坏手段的厉害,光自己都能让祝语涵如此投入销魂,
怪不得辛婉怡对段翎难舍难离,连邵雪芋都将女子名节弃若蔽屣,对那香艳的
「用药」法子爱不释手,嘴上虽说只是用药,心下却早已臣服了。

  只是姬梦盈想归想、对段翎气归气,这段日子身遭剧变,也不致于像以往一
般天真,若真让旁人知道,自己从吴羽身上学来这挑逗女人的手法,就算不会因
此让他身份暴露,可有心人思索之下,邵雪芋与吴羽的事只怕就瞒不住了,她自
然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说出来。

  心下暗气自己功夫不到家,若换了吴羽在此,在他大展淫邪手段之下,身心
臣服的祝语涵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问自己这种事情?

  不过想归想,光只他跟邵雪芋合体交欢,就让姬梦盈心痛如绞,就算辛婉怡
开解那苦痛仍是难消,怎么可能还会让他有机会对祝语涵下手?

  姬梦盈眸若迷醉,纤手却仍娇柔乏力地在嫂子身上轻抚慢捻,虽去了那挑逗
情浓的意味,仍是让祝语涵娇吟不依,床第间登时呻吟娇喘不休,一时间她竟没
听出姬梦盈话语里头的破绽。

  幸好姬梦盈的手段也就这些了,何况她虽也在自己身上试用过这手段,但像
现在这样与旁的女人爱抚勾引,却也是头一回。现下的她春潮方过,比之祝语涵
还要柔弱乏力,可没法再甜蜜地战上一回,不一会儿两女已软绵绵地倒到了一处。

  祝语涵娇瞠地亲了小姑一口,伸手将床被拉上,掩住了两女高潮过后春意绵
绵的胴体,免得再看下去,说不定又要搞出什么邪火来。

  虽说身上都覆着被子,但被底肌肤相亲,仍是情热融融,加上两女方才搞得
情浓意蜜,娇躯香汗淋漓,那幽香被掩在被底,格外显得脂香肤润,光只交触之
间都如此美妙,祝语涵差点压抑不住想再来一回的心,看着姬梦盈被情欲熬得嫣
红娇甜的脸蛋儿,竟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若姬平意在夫碧瑶房中完了事,竟鼓其余勇回到自己房中,他想再振雄风自
己自然非常欢迎,可若那时姬梦盈还在,岂不成了乱伦?偏生现在的小姑模样如
此娇美诱人,也不知姬平意会否忍得住?

  哎,自己怎么想到这方面去了?暗骂自己破身之后不知羞耻,夫妻床第合欢
也就罢了,跟小姑也来这么一套,便说不上什么坏处心下却也觉得不好,没想到
自己脑袋里竟也混乱起来,竟连这等念头都想的出来,难不成自己真的学坏了?

  祝语涵轻咬银牙,将那胡思乱想赶出了脑海,一边放轻了声音,探头过去亲
了姬梦盈一口,「好梦盈……这东西……是跟你那吴前辈学来的吧?」

  「不……不是啦!真的不是,不是他……」没想到祝语涵如此冰雪聪明,还
是想到了吴羽身上去,语气里还特地加重了「吴前辈」三字,羞得姬梦盈忙不迭
地开口否认,只觉芳心跳得好快,就好像深藏心底的什么东西被人看穿了一般,
「嫂子你别乱想,真的……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啦!」

  「别担心,语涵识得轻重,不会乱说的……」见姬梦盈如此娇羞,祝语涵不
由暗惊,现在的她哪里不知,姬梦盈如此反应,便是芳心早系在那吴羽身上的明
证,可那吴羽虽武功过人、见识高明,终究生的太丑,若姬梦盈真想嫁他,明摆
的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头……

  然而祝语涵心下却不由微凛。若姬梦盈方才的手段,真是从吴羽身上学来的,
先不管吴珊是否已对姬梦盈动过手,光有这本领,女人试过之后怕是真离不开他,
有这个代价,便被讥嘲讽刺怕也只得忍下来了。

  「讨……讨厌……」听祝语涵这么说,姬梦盈虽高兴这嫂子知情识趣,不会
随便乱说话,却也猜到自己方才的说词多半瞒不了她,心思乱转之下,不由想到
了一个羞人的借口,虽是羞耻已极,光说出口都够可怕了,至少能把这局面应付
过去,总比让祝语涵知道那大秘密的好些。

  她怯生生地看了祝语涵一眼,连声音都压低了。

  「这件事……嫂子真的……真的不可以说喔!我们打勾勾……」

  「好……」纤指跟姬梦盈的手指勾上了,等到松开时祝语涵才娇躯一震,她
这才发现,姬梦盈的纤指上竟还有着异样的湿润黏腻,多半就是方才在自己幽谷
里掏掏摸摸的成绩。看着自己纤纤玉指上的湿黏,娇羞之间竟不由有种想将手指
上黏腻吠吸舔舐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其实……其实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羞羞怯怯地嗫嚅连声,好半
晌姬梦盈才开了口,「是先前梦盈好奇,偷偷去看……嗯……去看吴前辈跟辛姨
行床第之礼的时候……不小心学起来的……」

  「是……是吗?」虽知多半如此,但听姬梦盈羞怯道来,祝语涵仍是大吃一
惊,纤手忍不住掩住了口,才能免得自己叫出声来,等到恢复过来,这才发现方
才沾染上湿润的葱指,早已在自己唇舌之间滑过一轮,那上头的黏腻已去,却又
沾染了口中香唾,那满怀的羞意在心中暗思那时情景的映衬之下,令她身子愈发
火热,「好梦盈……你还真大胆,竟然……竟然敢去看……看那种事?」

  「是……是啊!」听祝语涵这一说,姬梦盈的羞意也起来了,眯细的眼儿羞
答答地看着祝语涵,心思却也不由回到了那时候。

  看着段翎在床上弄得辛婉怡服服贴贴,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融化在他怀中确实
羞人,但怎么也比不上看到向来贞节自持、端庄矜持的邵雪芋,在床上被段翎几
番蹂躏,直到欲火尽去才肯歇手,舒服得再也起不了身时的震撼!

  但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宣之于口,姬梦盈也只能借题发挥,「真的……好
羞人呢……看他把……把辛姨翻来覆去……弄成那个样子……」

  「停……停停停,好梦盈……别说了,怪羞人的……」虽看得出辛婉怡与吴
羽间和乐融融,一点没有怨偶的感觉,想必夫妻相处之间甚为喜乐,但听姬梦盈
言述他们之间的床第之事,祝语涵不由羞进了骨子里,哪敢继续听下去?

  可心下却不由想到,连姬梦盈这偷窥者都能学到这些,若姬平意去跟吴羽讨
教一番,自己与他的床第间事,岂不愈发变得乐不可言?只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偷偷望了嫂子一眼,见祝语涵虽羞得脸红耳赤,但眸中却隐现欣
羡,姬梦盈不由暗叫不妙,刚刚嫂子似乎也被自己弄得很是舒服,若祝语涵也丢
下了矜持,学自己一般去窥视吴羽的房事,看到了吴羽与辛婉怡相好时的床上雄
风,也只不过是羞耻而已。

  但若让她看到了娘亲与吴羽在床上相好,那「用药」的借口怕是瞒不过她,
更别说可能会让姬平意也知道这件事,「可是……嫂子你可别去偷看……那次梦
盈被……被辛姨逮到,被打了好一顿屁股呢……痛死了……」

  「当然……当然不可能去偷看,语涵可不是你……嗯……我想,现在梦盈也
不敢去看了吧?」

  「那是当然……梦盈可不想又被抓到,打一顿屁股好痛的……」

  「不过……不过梦盈已经学到的东西……却也不能白学,」心知自己想说的
话羞人已极,可话到嘴边却是不吐不快,「好梦盈……教语涵几招……毕竟……
毕竟语涵也嫁人了,这东西……有用的……」

  「嗯……」

  听姬梦盈答允了,祝语涵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笑盈盈地伸手轻梳着姬
梦盈细长柔润的秀发,顺道轻抚着她柔润温热的肌肤,抚得姬梦盈美目微眯,轻
轻呻吟几声,显然颇为舒服。

  心思既定了下来,祝语涵看着姬梦盈舒服满足的模样,对邵雪芋不由多了几
分亲近之意。虽说身为长辈,对儿子的床第房事总不好插口,更不能对儿女的妻
子们厚此薄彼,但新婚之夜,丈夫就得留在别的女人房里,自己那压抑的哀苦想
必也在婆婆眼内,不然邵雪芋也不会遣小姑子来安慰自己。只不过邵雪芋恐怕也
没想到,姬梦盈会用这等手段来「安慰」自己吧?

  虽知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但同为女人,又是姑嫂之间,再多亲近也不嫌多的,
祝语涵倒也真不把这当回事。她娇柔地偎到姬梦盈身边,状似随意,「好梦盈…
…你那吴前辈……伤势如何?」

  「不算太轻呢……」听祝语涵问起吴羽,姬梦盈微微一怔,这嫂子向来与吴
羽不甚对盘,即便是先前吴羽教授她与姬平意联手之法的时候,祝语涵虽说乖乖
受教,对吴羽可没什么好脸色,直到后来夫妻联手除了那曹焉,祝语涵才算对吴
羽佩服了些,可也称不上亲近,怎么会现在问起他来?

  只是吴羽的伤势姬梦盈也关心得紧,有事没事的总会向辛婉怡探问,是以她
也清楚。「那商月玄功力深厚,前辈为了速胜,硬拼之下内创不轻,不过辛姨妙
手之下,应该已经恢复了……」

  「哦,是吗?」听姬梦盈这一说,祝语涵也呆了呆,她本以为那日烟雾之中,
唯一可能暗算自己与曹焉的,除了吴羽之外不会再有旁人,但姬梦盈没理由欺骗
自己。

  更何况那日出来见人之后,祝语涵也已发觉,吴羽虽是面色如常,行动之间
却有几分涩滞,显然伤得不轻,除非他连这事也能作假,否则抱伤之身,绝对来
不及回来暗算自己,那日之事,恐怕是自己多心了吧?

  「……若他能早日恢复,那就好了,到时候对栖兰山庄之事,也多分力量…
…」见姬梦盈美目娇柔软媚地看着自己,祝语涵不由微怯,倒不是因为小姑的目
光中有什么,而是她这状似平常的问题,其实是在打探吴羽的情况。

  虽说姬梦盈涉世未深,多半听不出来,但心中有鬼,祝语涵自然难以神色如
常,深怕一个不小心被姬梦盈看穿了,忙不迭地出言掩饰,「这次的事,夫前辈
虽是好心……但语涵思前想后,还是得回云深阁请罪,否则师父见怪之下,语涵
罪孽可就大了……」

  大车在官道上急急奔行,拉车的马儿虽是好马,但看鼻孔喷气、浑身汗湿的
模样,也知马儿渐有疲态,着实赶了不少路,挥鞭的车夫也知不能这样赶路下去,
但车里的几人都是君山派的贵宾,他一个小小车夫可是绝惹不起的,偏生他们都
急,要暂歇的话车夫可都开不了口呢!

  在大车之中,姬平意虽坐得平稳,但看他眉头紧皱,身旁的祝语涵不住体贴
地为他拭汗,却始终擦不干额间汗渍,便知姬平意心中有事,一时难以索解:另
一边的吴羽沉眉敛目,手指轻轻地扣在车壁上头,颇有节奏的声音令车内颇有些
渐渐入睡的气息,也不知正在考虑些什么:邵雪芋也是柳眉深蹙,车内气氛沉抑
得让姬梦盈与夫碧瑶都不敢出声,只任难堪的沉默继续下去。

  本来便发生再大的事,姬平意和祝语涵、夫碧瑶终是新婚,无论如何也该在
君山派待上个把月,尤其祝语涵坚持要亲上云深阁请罪,连夫明轩和拂云子都差
点拦不住她,照说是不该在这路上出现的。

  没想到君山派双喜临门的欢悦还未平息,紧接着的坏消息便传了过来。威天
盐众结义兄弟中排行第二刘濠的明石山庄,竟也被人所灭!山庄之中不仅无一人
逃生,刘濠的尸身也在火场中被烧得焦黑,连面目都看不清楚,若非石渐仔细勘
查尸身,怕还找不出兄弟的尸骨哩!

  虽说与刘濠的关系,远远不若与已故姬园的关系深厚,但刘濠终也是一方名
家,即便在其独子死后颇为灰心丧志,明石山庄的故人早已星离云散,但在姬园
与石渐的努力之下,这兄弟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现今明石山庄的人手,绝大多
数都是姬园安排过去的,没想到竟也遭了毒手。

  若光只是刘濠被杀、明石山庄被灭,也不该打断姬平意的甜蜜新婚,但数月
之间,栖兰、明石两山庄先后被灭,怎么看都觉得是针对威天盟而来的阴谋,教
姬平意如何在君山派坐得住?

  尤其传言之中,威天盟的五弟、远雄堡堡主全极中已率了门下弟子,进了老
三石渐的怡心园,准备找出强敌一举击灭,身为栖兰山庄的后人,姬平意自然非
得马上赶去集合,才是人子之道。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敌人既有能力一举击灭栖兰及明石山庄,就算算上栖
兰山庄自姬园死后人手散离,明石山庄东山再起,势力并不稳当的因素,其实力
仍非泛泛,照说绝不是无名之辈所为。

  可就算邵雪芋与姬平意再怎么肠思枯竭,仍是想不到对手的身份:原先还以
为与黑道联盟脱离不了关系,但自君山派一战之后,在吴羽的进言下君山派上下
虽是庆祝,戒备之心却没放下,黑道联盟确实没有出动,只隐伏着等待反扑之机,
那又是什么人对明石山庄下的手?

  「娘,」犹豫了许久,姬平意终于开了口,「儿子实在想不出来了。江湖上
能有一举覆灭明石山庄能力的门派着实不多,可这里头与威天盟有隙,会下狠手
灭门的却没有几个:何况……何况二叔武功不弱,却仍战死在来人手下,江湖上
有这本领的便非屈指可数,也没有多少个,究竟是谁下的毒手?难不成……难不
成也是与攻击家里的同一伙人?那……那三叔岂不是……」

  「那批敌人,也不知与你三叔有没有关系,」邵雪芋柳眉紧皱,美目不由望
了望仍自叩指沉思的吴羽,头却不由摇了摇。

  她也想了许多可能的敌人,明摆的、潜在的都有,偏偏可能出手的却没有几
个,更不要说是与石渐有关系的了:偏偏先前为了栖兰山庄之事,石渐早与全极
中协调会合当中,连极少现身的老四杨挺都去找刘濠商量了,可说各兄弟都没有
嫌疑,线索如此稀少,令人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叹。「虽说是洪涛无尽的功夫
没错……但身形实在差得太多……哎……」

  「会不会……是弄错了?」看了看一旁没说话的辛婉怡,姬平意微微一怔,
虽然辛婉怡没什么反应,但听到这话邵雪芋却已怨怪地瞪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
不能不说清楚,这样下去误会可不成,「辛姨的眼光平意自然相信,娘所中的也
该是洪涛无尽没错:可是……可是当日兵凶战危,会不会……会不会是敌人故布
疑阵,刻意误导娘的眼光,或是用什么扩骨秘法来舒展身形?」

  「可能性太低,」回想当日战况,邵雪芋摇了摇头,「除非那人武功真已登
峰造极,与娘一战时还能保留功力运使秘法,否则娘当日所见,该是那人的真实
身形:而你三叔……那身形你也看过的,你爹与他兄弟做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
你三叔有什么扩骨秘法。何况那」洪涛无尽「功力使来有些似是而非,又像是刻
意击出,如果不是那掌力已有」洪涛无尽「六、七分威力,显系受此功真传而非
偷学,娘也怀疑不到你三叔身上,如今仔细想来,栽赃嫁祸的可能性着实不少…
…」

  「既是如此,那就该是旁人栽赃了。」插进嘴来,夫碧瑶得意地瞟了一直沉
默的祝语涵一眼,心想你武功较高没错,但久在深山,对武林事可就不及自己了。

  「若说到威天盟曾经遇过最强的对手,又是最有可能偷学这功夫的……恐怕
就是当年被击落崖的段翎,那厮据说才智过人,又对威天盟有深仇大恨,若是他
暗里布置报仇,偷学洪涛无尽好分化威天盟,可能性还高上不少。」

  听夫碧瑶这般说,姬梦盈本想破口大骂∶这段翎与你同坐一车厢,还帮你君
山派退去强敌,一直都与自己这伙人同在一处,如何有机会行凶?但她还没来得
及开口,邵雪芋已暗中扯了扯她衣袖,着她安静下来,便连一边的吴羽也向自己
打了个眼色。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姬梦盈才想到不妙,若自己真脱口而出,也不知会否暴
露了吴羽身份?夫碧瑶只知瞎猜还好,祝语涵和大哥可都没有那么笨,若露出了
破绽,只怕车厢中人就要反目成仇,哪还能齐心对付那未知的敌人?

  「若没有证据,还是别乱猜才是。」好不容易压抑心中的波涛起伏,若非当
日眼见崖下段翎的惨况,加上这段日子他一直与自己等人在一起,显然绝无动手
可能,说不定邵雪芋也会怀疑到他身上。

  想到当日是自己等人将他迫入崖下,现在却得帮他辩明,还不能明说凶手不
是此人的原因,邵雪芋心中也真是百感交集。

  她摇了摇头,似是不满夫碧瑶的乱猜,「猜对了也不知该怎么找此人的行踪,
若猜错了……岂不让真正的敌人暗中得意?事关重大,碧瑶得小心说话才是。」

  暗中啐了啐舌,娇贵惯了的夫碧瑶哪被人这般数落过?偏偏对方是自己婆婆,
即便栖兰山庄已灭,威势远不若君山派强悍,但长幼有序,即便心下再多不服,
知道无论邵雪芋或姬梦盈,心里都向着祝语涵,但这口夫碧瑶却是不敢回的。咬
了咬牙,她只能乖乖点头受教,不敢多嘴。

  让夫碧瑶闭上了嘴,邵雪芋却没有半分喜意,君山派的夫明轩何等人物?即
便姬园在世,对其也是礼敬有加,没想到生了这么个女儿,竟没遗传到其父半点
温厚儒雅。

  虽知便不论君山派的实力和自己亟须助力的现况,光看夫碧瑶与姬平意的情
谊,这段姻缘邵雪芋便不想破,但不比不知道、一比气死人,同在车厢中的夫碧
瑶与祝语涵,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差得太远。

  「当年那段翎虽来历神秘,却向来独来独往,在这世上消失了十几年,即使
他再出江湖,照说也纠集不了此等势力。」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夫碧瑶玉手以
示安抚,姬平意也知两个妻子之间必得一碗水端平之理,只是夫碧瑶刚刚那话说
得太匪夷所思,娘亲教训得很是。

  他虽觉得妹子的表情有些怪异,就连一旁的辛婉怡表情也都怪怪的,一时间
却想不到什么,只皱眉寻思∶「何况那洪涛无尽乃三叔独门秘学,属内家心法,
那段翎想要偷学也难,此事该当与他无关……咦?」

  伸手推开了车厢门帘,惊得车夫急忙勒马,姬平意却没理会车夫,只凝力于
耳,专心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响,虽说距的远了,但那兵刃交击,混着人声,显然
就在不远之处正有人在动手。

  虽说家事缠身,现在绝非该管闲事的时候,但敌人的身份相关线索实在太少,
姬平意的脑子都已转进了死胡同去,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烦躁的心自需要
寻个出口,连个招呼也不打,他飞身出外,向着声音来处冲了过去,耳边只听着
吴羽和祝语涵不声不响地也跟了过来。

  车内的邵雪芋一边令车夫原地停车,算是稍稍休息一下,一边按捺住了想跟
过来的姬梦盈与夫碧瑶。无论发生什么事,有姬平意与祝语涵两人一起,总不会
拾夺不下,更何况还有吴羽跟着呢!

  冲入了林中,只见不远处几个人正战成一团,立在当中被围攻的锦衣女子形
单势孤,额上已然见汗,一人一剑在几名绿衣人的围攻下不伉一声地默默苦战,
已渐渐难以支撑。

  但她剑法高明,虽说已是守多攻少,围攻她的人数虽众,身手也相当不差,
但要取胜还得再花一番功夫。

  眼见胜败将分,绿衣人也稍稍松了口气,显然这一战虽以众凌寡,却是耗了
不少气力,虽没停了手,口中斥喝之声却是不停。

  「尔已无力逃出,再战下去也是徒费气力,还不快快束手就缚。若你弃剑投
降,说不定吾等还可留你一条生路……若还负隅顽抗,当心性命不保……」

  绿衣人虽是言语逼斥,一副锦衣女已是俎上肉砧中鱼,只能任凭宰割的模样
儿,而那锦衣女苦战至此,即便对方已稍稍松了手,仍是有守无攻,显然气力已
然耗尽,再没法靠自己逃离,但仍是咬牙苦战。

  别说松口投降了,连一句稍稍示弱的话语或吭声都没有,眼神一如先前的冷
漠平静,彷佛即便苦战至死,也不会吭上半声的模样。

  见了此女,姬平意不由一惊,也不管正围攻她的是什么人,手中长剑已化作
虹光直斩而入,围攻那女子的众人虽听得旁边声响,但立在当中那女子剑法着实
不差,一时间还难分心应对旁人,被姬平意一剑攻入,阵势登时乱了。

  那锦衣女子正自苦战,难得有此机会自不会放过,长剑点黏卸移,已逼开了
围攻者的剑势,正欲退时见到姬平意,竟不由呆了,连那些绿衣人也傻了。

  见姬平意看清了那些绿衣人之后,也是不由自主地傻住,手中长剑凝在空中
动弹不得。祝语涵心知有异,手按长剑立在姬平意身侧,摆出了戒备的架势,另
一边的吴羽则似很有兴趣般地打量着众人,一时竟没有动作,场中只听得那锦衣
女子难以压抑的散乱喘息声,不住轻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清了交战双方面目,姬平意傻了半晌,呐呐
地正欲发问,绿衣人那边已先开了口∶「平意,你搞什么鬼?竟要护着凶手,到
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先介绍一下两边吧,姬少侠……看来该都是熟人,」嘴上微微冷笑,吴羽
漫步到姬平意身边,表面闲雅平静,手中却不住传来金铁磨擦之声,显然随时就
要出手,「不知这些以多为胜,欺负人家单身女子的正道高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能否请姬少侠介绍介绍,好让在下闻名一番?」

  听吴羽这般说法,姬平意不由脸上一红,心下也埋怨了几句却不敢出口。虽
说为了君山派和母亲的事,他确实颇承吴羽的情,但此人也不知跟名门正道有什
么恩怨,嘴上从来不怎么留情。

  在君山派的时候还好,毕竟夫明轩带领之下,君山派虽仍难免有些自以为是
之徒,实际上却没什么恶行,吴羽便想挑衅也没什么好挑:但眼前的这些人确实
都是熟人,听吴羽这般讥刺,姬平意不由讪讪的,偏生事实就在眼前,他想帮自
己人说话都无话可说……虽然实际上也不想帮忙就是。

  「夫君,能否给这几位高人介绍一番,也好让语涵知道该如何称呼才是。」

  虽说看姬平意一见那女子的面,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祝语涵心下难免酸意,
但同为女子,见那锦衣女虽是以寡敌众,即便已战得汗流浃背,却是一声不吭,
心下也不由有些敬意,对那些以众凌寡之人也多几分厌恶。

  只是她也看得出姬平意似在顾虑些什么,若这些人真是姬平意的熟人,吴羽
这般任意闻罪着实不是办法,何况她也极想弄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
是先送个下台阶再说。

  「这位姑娘,是平意四叔的义女,姓杨芳名柔依,」见那些绿衣人隐隐有合
围之意,竟似把自己也当成了敌人,姬平意心下生火,只是他早惯了这些人的作
风,知道若不小心谨慎,眼下一战难免,缓缓踏上了一步,护住了那杨柔依,丝
毫不落了下风,「至于这几位,乃是平意五叔的弟子,远雄堡高手远近驰名,这
位便是全五叔的二徒金贤宇,只不知自家人怎么动起手来?」

  「哼!」虽听姬平意称赞自己是高手,但那金贤宇紧绷的面色丝毫没缓了下
来,他的师弟们隐成合围,个个都有跃跃欲试之色,也幸好金贤宇伸手示意,否
则绿衣人人数仍占了优势,哪有不打的道理?

  「平意你愈活愈回去了,明石山庄之灭,便是那杨梃所下的毒手,杨柔依身
为仇人之女,我远雄堡自然不能放过:难不成你栖兰山庄打算庇护凶手不成?喔,
抱歉,我忘了现在早没什么栖兰山庄了,不知平意你仗了谁的势,竟打算为仇人
出头,视我远雄堡如无人耶?」

  被金贤宇的话气得脸色泛红,虽知道远雄堡的人向来眼睛生在头顶上,原先
在威天盟里便是出名的高傲,栖兰山庄既然落难,想必不会得他们什么好眼色,
否则邵雪芋出谷之后,早该去依全极中了,却没想到金贤宇竟这般不留情面地当
面讥讽。

  若非他身为君山派长徒,早知行走江湖不能冲动,怕早要跟金贤宇动手了,
即便这人武功已得全极中真传,又比自己大了近十岁,功力也深得多,但真要打
起来,姬平意自忖自己这边也是胜多输少,怎么算都吃不了什么亏的。

  踏出了一步正要说话,姬平意眼角一闪,耳边风声骤起,铁链声响中只听得
绿衣人中闷哼连闪,惊叫连连,待他发现时,除了金贤宇左手按着右手,钢鞭被
条铁链缠着,一时之间竟似举不起来外,旁的绿衣人掌中鞭均已落地,而一旁的
吴羽嘴角带笑,右手轻轻一挥,已将铁链收了回来,另一边的金贤宇钢鞭垂地,
一时间竟似已无法出手,只惊诧地瞪着吴羽,似见了鬼一般。

  虽知吴羽武功高明,左手握拳时铁制手套如铁盾护身,右手伸展时铁链随指
转动飞舞,那铁链紧系指上,与旁的用鞭者以手掌握鞭全然不同,虽是长兵器却
是说不出的灵活。

  虽说细了些,加上手指转动间甩鞭,力道上难免受影响,但灵动处却弥补了
这个缺点,尤其五指均有铁链,施将起来声旋飞舞,食指使鞭时比之长剑还要轻
灵翔动,姆指和无名指灵动稍逊,互相配合下却也灵巧多变,加上吴羽鞭上劲道
特殊,竟似带着道门以柔克刚的秘术,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知晓吴羽即使对上自己与祝语涵联手,两人联手之威虽盛,但要能胜他也得
要过一百五十招后,远雄堡的人必是讨不了好处,姬平意却没想到此人出手如此
迅快、如此出乎意料,突袭之下金贤宇等人竟是没能走过几招,若非金贤宇武功
也已不弱,只怕也要和师弟们一般兵刃脱手。

  只是……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便出手,跟偷袭又有什么差别?微怒地瞪了一眼
吴羽,却见他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手中铁链轻闪,已如伸手般将钢鞭「捡」了
起来,丢还给金贤宇众人。

  那闲适模样和方才显现出来的高明功夫,把金贤宇的气焰打了个七零八落,
他虽呐呐连声地在嘴里嘟念着,显然输在偷袭之下大是不服,但却也看得出彼此
武功差距,便怨意难消,一时间却不敢怎么出言相骂,「你……你这丑鬼,竟然
出手偷袭,全没正道中人光明正大风格……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吴羽,是栖兰山庄的人,奉姬夫人之命护卫少庄主身边,」吴羽声音
中带着冷笑,一点没有想要压抑掩饰的样子,「栖兰山庄落难时节已过,少庄主
刚击退曹焉等人,威名大震,本庄很快便要东山再起,金先生既说错了话,在下
自然要更正:若金先生想找过这场子,待本庄之人与威天盟会合之后,在下在威
天盟等待金先生大驾,若想请全堡主出手,在下也随时候教。」

  「你!」听吴羽这么说,金贤宇不由一惊。虽说远雄堡在威天盟中势力最强,
此时栖兰山庄和明石山庄灭,怡心园更非远雄堡对手,是以本就有的骄狂愈发难
抑,但他身为名门弟子,也不是没有眼光的。

  曹焉的黑道联盟败在君山派手中的消息虽未远播,他也已知道了些许,只不
知竟是姬平意主持,更不知连曹焉都死了,若此事真若吴羽所言,姬平意威名将
震,加上邵雪芋未死,便是全极中亲自到此,也不敢失了礼数,他自不能做的如
以往一般,「此事……之后再论……」

  「不知……金先生说杨四侠便是灭明石山庄的凶手,有何凭据?」暗里打了
个手势,让姬平意不要说话,吴羽的声音清清淡淡,像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乱说的,即便栖兰、明石二庄落难,贵堡
势力如日中天,也不能就此势压众人:毕竟灭明石山庄者与攻我栖兰山庄之人关
系未明,凶手说不定便是以威天盟为目标,金先生说是不是?」

  「我师父既然都这么说了,事实自是如此,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怀疑我师
父之言?」

  皱着眉头,金贤宇举起了手,重重地向后甩了甩,那发言的绿衣人见师兄神
色不喜,这才闭上了嘴,脸上却仍是忿忿不平之色,也不知是气方才被偷袭,还
是气吴羽竟敢怀疑全极中所言。

  虽然心中也觉吴羽所言甚是无礼,竟敢怀疑全极中所认定之事,但金贤宇毕
竟也是名门高弟,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先不说吴羽武功高明,说不定比全极中也
不遑多让,他既胆敢动手,光靠言语和威天盟的关系,怕是逼不住他不动手,光
他话中点明的两点,就不是金贤宇所能轻忽。

  虽说远雄堡人多势强,但若论真正高手,全极中虽然自傲,却也不认为自己
比石渐或刘濠高出多少,门下弟子限于造诣更不用说,若对手真是以威天盟为敌,
光靠远雄堡一堡之力,恐怕未必守得住,到时候还是得和栖兰山庄的「残众」联
手——这批残众说不定比自己所想还要厉害些——才能应付强敌,生死攸关,金
贤宇自然不能随意开罪姬平意,更别说这对自己意含轻视之人。

  何况眼前这丑汉话中之意还不只此,刻意点明了远雄堡在威天盟中独一无二
的地位,表面上是在说远雄堡威名无二,实际上却暗指栖兰、明石二山庄之灭,
仅余的怡心园势力不足,威天盟中再无旁人能威胁远雄堡的地位。

  虽说在威天盟中已是说一不二,但怎么看远雄堡得益都不少,便被人猜测这
等有利远雄堡的好事是远雄堡私下所为,便没有证据,不知者也真容易听信谣言。

  只是理智虽能理解,但真要向姬平意与此人低头,金贤宇仍有些低不下去,
毕竟远雄堡中人在威天盟中横行惯了,如今却要低声下气,怎么也忍不住这口气。

  若非师弟先开了口,虽令金贤宇心中微火,但也给了他冷静下来的空间,知
道就算真想冲突,也得由全极中来决定,自己可不想当这个坏人。

  他强抑着想要爆发的冲动,勉强冷静下来,声音中却压抑不住爆发与冷静冲
突间的挣扎,「关于此事,不若请阁下与我等回到威天盟,再由师父解说一切,
如此可好?」

  「这自然是好了,」见金贤宇竟服了软,以前一直被他压在下风的姬平意虽
难掩得意,心下对吴羽却更为佩服,即便是借了自己击毙曹焉的威名,可光以言
语就能令远雄堡落在下风,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非此人实在太丑,又一直跟小妹走1在一起,令人看了便心生厌恶,光靠
这才智武功,留在身边无论咨询或用武都是好事,「娘与小妹都在远处车上,我
们便一起走吧!」

  「杨姑娘可方便行动?」见杨柔依虽是停剑入鞘,却是一语不发,也不知她
是生性沉默,还是因着被冤枉而觉无语问苍天,又或者是已负了内伤,一时不敢
言语,吴羽缓缓探前,遮住了远雄堡众人的目光,「不若先一道走,内人颇精医
理,由内人为杨姑娘先行诊治一番可好?」

  「这怎么成?」虽说被金贤宇压下了气焰,但远雄堡中人向来说一不二,对
姬平意如此低声下气,没有对他横插一手斥喝怒骂已是特例,还是看了他新立大
功、威名正盛的分上。

  眼见差点就要被自己等人擒拿到手的杨柔依,竟要被来人出手诊治,金贤宇
几个师弟的气性可压不下去,趁着金贤宇还没来得及开口,已吼叫了出来∶「此
女与明石山庄灭门之事关系难辨,正该好生擒回受审,怎可以让人疗治伤势?姬
平意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难不成是想掩护凶手吗?」

  「真相未明、是非未分,杨姑娘既还是威天盟中人,栖兰山庄身为威天盟的
一分子,自不能放任旁人欺凌同盟,」看着祝语涵抢上几步,扶住了杨柔依,直
到此刻她才显露了一点摇摇欲坠的样儿,显然苦战至此,伤得还真是不轻,就连
祝语涵都看不下去了,吴羽声音一若平常的冷淡,「若贵堡真想强行动手,威天
盟也不会坐视,不如让在下看看,远雄堡的高手实力如何?」

  「你……」

  「够了!?」见师弟们气得脸都红了,一堆人挥拳挽袖想和吴羽见个真章,
金贤宇连忙吼停了师弟们。先不说刚才他们才被吴羽打得连钢鞭都脱了手,虽因
着吴羽出手偷袭,但此人武功却也着实了得,长鞭飞舞之间犹似变成了好几根,
绝非泛泛之辈:光吴羽话里的陷阱就够瞧了,竟这般容易就把远雄堡从威天盟中
摘了出去,偏生师弟们全无所觉,只想到要跟此人硬拼。

  虽说远雄堡在威天盟中实力最强,栖兰、明石二山庄灭后,远雄堡足可执威
天盟牛耳,但若真放到江湖上,远雄堡便可独霸一方,却也称不上威震四海:眼
下栖兰山庄的残部实力显然不弱,如果他们和怡心园加上杨柔依联起手来,恐怕
虽还不足与远雄堡相提并论,要死守一方却也不难。

  若这批联军索性抛开一切,干脆跟远雄堡分道扬镳,对远雄堡而言可也是不
小的损失,无论如何金贤宇可不愿由自己来做下这般麻烦的决定,这等事还是交
给师父来决定的好。

  只是想归这么想,若真让杨柔依好端端地回到怡心园,石三爷武功虽高却向
来是个好好先生,加上姬平意相护,杨柔依怕便给保下来了,这样下去自己这些
和杨柔依斗过之人,也不知会否被这女人恨上。

  杨梃向来孤僻高傲,这义女也和他同个性子,得罪了之后便得斩草除根,否
则让对手翻过身来,自己这些人绝没有好结果。

  「杨姑娘嫌疑未除,若不先行制住,怕又生枝节……」

  「此事不用贵堡担心,」冷淡平静地将金贤宇的话打了回去,声音虽是平和,
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见吴羽如此决绝,祝语涵与姬平意对望了一眼,前者伸手
将杨柔依扶着便往回走,只听身后吴羽的声音传来,「若真有异动,凭在下与云
深阁的高徒姬少夫人,要解决并无问题:何况姬夫人也在后面,以栖兰山庄的实
力,要保着个人不让旁人得手,乃理所当然之事。」

  「哼!」听吴羽这一说,金贤宇再没什么理由了,尤其吴羽话里透出的情报
可是大大不妙,对方既摆明要拂远雄堡的面子,只怕光靠势力威压难以折服对方,
偏生自己这边的人连吴羽都未必对付得了,更不要说姬平意与云深阁的高手了。

  再加上「冷月仙姑」邵雪芋仍然健在,她身为姬园的遗孀,就算对全极中而
言也是长辈,即便师父到此,也得礼敬三分,更何况身为晚辈的自己?金贤宇吐
了一口气,招呼师弟们拾起了落地的钢鞭。「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贤宇,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让人犯好端端地坐大车回来?」看着众人
从大车上下来,见杨柔依虽是脸色微白,却是行动自如,很明显的没有被制,便
真有伤势也已好了大半,站在怡心园门口那魁梧壮实的大汉登时震怒,甚至连跟
邵雪芋打个招呼也没有,对着刚从外头回来,一身大汗的金贤宇等人就骂了出来,
十足十的旁若无人。

  「那是灭我威天盟明石山庄者的义女,乃我威天盟仇敌,便未当场格杀,也
该制她穴道免得逃逸,你究竟把为师的命令当什么了?」

  「把人好端端的带回来,是我的命令,」见全极中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只对着金贤宇发火,邵雪芋不由心下有气。虽知这人向来如此,就连姬园在世也
让他三分,但栖兰山庄落难,一心想扶儿子上位,恢复栖兰山庄威名,此刻的邵
雪芋格外受不得旁人的轻视,更不用说杨柔依表面硬挺,心中着实凄惶,令她大
起怜惜之心,「若你全五爷有什么意见,不如来找雪芋发。」

  虽说从知道邵雪芋是中了「洪涛无尽」之后坠崖,在路上姬平意便和吴羽与
母亲谈过,知道此去威天盟不同以往,危险处不弱于临敌,十有八九敌人便在自
己身畔,尤其石渐与此事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再加上路上又发生了杨柔依的事,他本就在戒备当中,但姬平意怎么也没想
到,娘亲一下大车,便和全极中对上,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身旁的姬梦盈也是
如临大敌,反倒是要他小心谨慎的吴羽毫不紧张,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完全一
副头一次见识大场面的乡下人模样。

  「你……这……」没想到邵雪芋竟如此硬气,全极中大吃一惊,但无论他再
骄狂自傲、目无余子,邵雪芋仍是姬园的遗孀,长幼有序这名目,可不是武功高
明能够扭转过来的。他气得哼了一声,一时间却无话可说,只拿眼瞪着金贤宇,
想着该怎么好生惩处这办事不力的弟子。

  「好啦好啦!」见场面僵住了,站在全极中身边那身形矮小、犹若幼童的男
子忙不迭地出面打了圆场,笑嘻嘻的脸上尽是养尊处优的富态,一团和气的全不
像武林中人,若非邵雪芋深知其根底,恐怕还认不出来这圆圆的富家翁,便是结
义兄弟中功力最为霸道刚猛的老三,怡心园之主石渐。

  「大嫂好不容易回来,大家何必站在这儿吹风?赶快进来,让老石给你们接
风洗尘:尤其平意你刚立了大功,做叔叔的实在为你高兴,只是……平意啊,你
也未免得罪三叔的太过火了……」

  「呃……平意若有得罪,还请三叔见谅,只不知……平意怎么过火了?平意
驽钝,还请三叔示下。」提着胆子听母亲出言抗衡全极中,本来从下车开始便暗
提功力,想着向来高傲骄狂的五叔也不知会怎么动手,没想到真和吴羽说的一般,
全极中虽是一脸怒气,却没有动手,甚至连大声点的话也不敢对邵雪芋说一句,
心中暗自腹诽全极中欺善怕恶的姬平意,没想到一下子石渐便说到了自己身上,
若非看石渐神情平和,彷佛只是开玩笑的表情,躬身施礼的他可真不敢回话哩!

  全没想到自己哪里得罪了人,若说压下金贤宇的火气,好端端的把杨柔依带
回来,或许是让全极中极为不喜,可怎么说……也牵不到石渐身上啊?

  姬平意躬身不敢起来,眼角飘处只见祝语涵立在身侧,表面上没有动手,纤
手却已握紧剑柄,像是随时都要出手,不由暗里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让祝语涵放松下来,恭谨的神态却不敢稍有变动,深怕真惹翻了长辈。

  「还说没得罪呢?」哈哈大笑地走到姬平意身边,石渐踏起足尖,手好不容
易才能拍到姬平意肩上,看得旁边的祝语涵心惊胆跳。即便她再自信,但石渐的
「洪涛无尽」威名太盛,这双手也不知击死了多少黑道高手,以姬平意的武功,
全无准备之下可经不起他一拍之威。

  偏偏石渐此刻的举动,完完全全是长辈跟小孩子开玩笑的样儿,即便她心中
再担心,再戒备石渐此人,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听石渐放声大笑∶「君山派那一
场,竟没通知三叔,你呀……未免太见外了……」

  「是平意的错,对不住……」听石渐竟说到这儿,平意心中不由一惊,方才
石渐言语间,显然对曹焉战死一事已经明了,他心下还只惊讶,没想到江湖上的
消息传得这般快,那一战不过月前之事,竟已传到了怡心园。

  可现在却听得一惊,原本君山派和栖兰山庄虽相交颇深,与威天盟其他人却
无甚交情,怡心园石渐更是向来最不想参与江湖事之人,是以君山派有事,全没
想到可向怡心园或威天盟求援,却没想到石渐竟会这般说话,他心中不由有些惶
然,更有些不由自主的疑惑。

  「拂云子那老爷子高傲得紧,不想求援也是可以想像:」拍着姬平意肩膀,
石渐刻意将眼飘向立在一边的祝语涵和夫碧瑶,嘴边笑意盈然,对祝语涵纤手按
剑的戒备似全没放在心上,「不过平意你这事却真做错了,娶亲这般大的事,竟
连三叔、五叔都蒙在鼓里,好歹我们也是长辈,竟连个帖子也没拿到,连杯喜酒
都没喝到,这么做可真太过火了,你说是不,嫂子?」

  「是雪芋孟浪了,还请两位小叔见谅。」方才虽提着胆子与全极中分庭抗礼,
心下却着实惴惴,只没想到全极中竟没有发火,邵雪芋心下不由有些得意,又有
些后悔。

  若先前自己便知会这样,也不知可以少受多少闲气,只闹得场面这般僵,心
下却仍有点儿慌,正好趁这个机会下台。「那一战虽胜,可那黑道联盟也非泛泛,
即便损了曹焉这龙头,余下的实力仍属不凡:君山派损伤也不轻,雪芋想先办了
喜事,也是为了冲冲喜,却忘了给两位小叔通知,都是雪芋的错……」

  「哎,嫂嫂别这么说,相公这是说笑呢!」见场面在邵雪芋与石渐的笑语间
融化开来,再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连臭着脸的远雄堡众人的手,也从钢鞭上松
了开来,石渐身畔的美妇也不由笑了起来,秀雅清丽的脸蛋儿飘出笑意盈盈。

  「难得回来,大伙儿赶紧进来,今晚我们大开酒宴,一是给嫂子和侄儿接风
洗尘,二是让侄儿、侄媳妇补一顿喜酒,好事成双,大伙儿庆祝庆祝。」

  「是,这自然,这是自然……」听三婶这么一说,姬平意脸上不由一红,忙
不迭地放开了祝语涵的手,又像想起了什么般,带着祝语涵、夫碧瑶与姬梦盈等
晚辈,重新向石渐等人见了礼。

  「那……就进去吧!?」脸上怒意仍然未消,但全极中却不敢发作。虽说许
久未见,但石渐和邵雪芋却默契十足地联了手,摆明了要跟自己为难,连石渐之
妻,温柔可人的「流玉夜霜」解明嫣也开了口缓解气氛,即便全极中不惧翻脸,
更不怕招惹众怒,但却也不愿把翻脸的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

  他一边拔脚便向内走,一边心想着等进去之后,再看你用什么理由交代杨柔
依之事?
TOP Posted: 06-18 12:10 #18樓 引用 | 點評
迷你卡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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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掌剑双修

  众人入屋分别坐定,全极中冷眼看着立在邵雪芋身后,被姬梦盈与祝语涵翼
护住的杨柔依,冷冷地哼了一声,身后的金贤宇连忙俯下身来,在师父耳边低声
说了几句,让师父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全极中闻言之后,那不客气的目光直盯着吴羽,后者却是满面从容,丝
毫不忌全极中似可生吞人的目光,只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四周,便连石渐望向自己
的疑惑目光也不管。

  方才在外头得顾忌着众人形象,毕竟无论石渐或全极中均是一派之主,若是
争闹岂不贻笑大方?

  但此刻除了吴羽与辛婉怡外,均是威天盟的自己人,除了杨梃外仅存的头领
人物全数到齐,心知接下来便是讲正事的时候,解明嫣也不多话,只指挥着石渐
的几个徒儿出去戒备,让厅中消息不至外漏,自己则是坐到了石渐身边,颇带忧
心地来回看着邵雪芋与全极中。

  感觉到全极中目光怒火渐炽,虽说来此之前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得
和全极中好生争论一番,但事到临头,积威之下的惧意仍难掩没。

  邵雪芋伸手阻住了想说话的姬平意,求救的目光望向吴羽,却见后者笑意盈
盈,一若在外之时,几乎全没把厅中紧绷的气氛放在眼中。

  「嫂子,这位是何方高人,怎不介绍介绍?让本座看看究竟是哪儿蹦出来的
人物,如此轻我远雄堡,难不成当我威天盟全然无人了吗?」

  见那人连眼都不望向自己,只不住打量着大厅中种种设置,尤其是石渐身畔
几上那棋桌,显然对石渐爱好围棋这方面的兴趣比对自己还多得多,轻视之意昭
然,向来受人奉承惯了的全极中不由愠怒,一拍桌案便开了口。虽没用力震动茶
杯,表面上不甚动怒,但光听那声音中隐隐的震动,便知全极中情绪正自激动,
只不想这般快便动手。

  「这位高人姓吴名羽,当日在崖下救我母女性命,又在对付曹焉一役中出了
大力,此来专为威天盟助拳,将来重建栖兰山庄,还得仗前辈大力,若有什么得
罪之处,还请五弟原谅。」

  「哦,是吗?」冷笑一声,全极中颇带挑衅地望着吴羽,虽听得金贤宇说明
此人武功不弱,但当时他之所以能够在数招内败了自己弟子,多半也是仗着突袭
之势,若论真实武功,全极中可不信自己对付不了这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人。

  但对方终究是邵雪芋带来的,就算全极中再目无余子,也不能失了礼数,
「那终究还是外人,怎么就敢这样无礼,干涉威天盟内事?」

  「与其怪我干涉威天盟之事,不如还是请全堡主明说,杨姑娘是如何与明石
山庄灭门之事扯上关系的?」吴羽淡淡一笑,伸手虚按,要邵雪芋安静下来,声
音平和客气,却是冷冷淡淡,完全不把全极中将发的火气看在眼内。

  「会对栖兰与明石山庄动手之人,可不见得就会放过远雄堡,杨姑娘单身一
人,剑法武功虽是不弱,要挑过石三爷或姬夫人可还差得远,倒不知全堡主怎么
这生忌惮,还派贵门金少侠率众千里追杀?莫非不派这么多人,就伤不了个女儿
家吗?」

  「哼!」没想到此人不仅对自己徒儿不客气,连对上自己也是话中带刺,全
极中哪曾被人如此对待过?登时气得一张国字脸面皮紫胀,手中钢鞭格格作响,
差点便要站起身来邀斗。

  「关于此事,还请吴兄听石某一言,」见吴羽和全极中都快杠起来了,石渐
挥了挥手,引来了两人的注意力,心下却不由暗笑,「真要说来,此事与杨侄女
本身未必有所关联,只是……只是事关四弟,乃我威天盟家事,老五不想对外解
释,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吴兄见谅。」

  「吴前辈的话,便是我栖兰山庄的话,」见全极中听到石渐言语后,冷冷地
哼了一声,一副不想和外人多嘴的样儿,邵雪芋不由有气。

  虽说全极中与石渐一个冷淡一个客气,但言下之意却殊无二致,都把吴羽当
成了外人……虽说他也真是外人,但就算不说他与自己的关系,光看他前来帮忙
的盛意拳拳,石渐和全极中的话语就令邵雪芋怒火微扬,「待栖兰山庄复建之后,
吴羽将是我栖兰山庄长老,此事雪芋早已决定,对吴羽无礼者,便是对我栖兰山
庄无礼!」

  哦了一声,石渐与全极中惊讶地望向邵雪下芋,虽说几个人相交数十年,但
他们向来只记得邵雪芋端庄大方中的宝相庄严,全没听过她如此斩钉截铁地为外
人说话。

  不过看一路上姬梦盈与吴羽极为亲近,两人不由对这吴羽留上了一分心:这
般貌丑之人,还能让旁人如此着重,想必是有真材实学,更不用说他竟能力挫污
衣帮那商月玄,一身武功只怕不弱于自己兄弟。

  没想到母亲竟如此看重吴羽,姬平意不由一惊,不过仔细想想便即释然,这
吴羽虽说容貌惊人——惊人的丑,但言语行动间并不惹人讨厌,武功才智也是一
流,就算不说他与辛婉怡之间无比密切的关系,栖兰山庄需要东山再起,正值用
人之际,正需如此高手相助,只要母亲不为了招揽此人,把小妹子也赔了进去,
姬平意对尊此人为山庄长老,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比之吴羽未来在栖兰山庄的地位,石渐方才所言更吸住了姬平意的注意
力。难不成明石山庄之灭,与四叔杨梃有什么关联不成?

  联想到栖兰山庄之难,说不定也与杨梃牵上关系,说不定还要牵扯出威天盟
的一个大秘密,姬平意不由身子微震,忍不住望了旁边的杨柔依一眼,却见后者
脸色苍白,也不知是伤势复发,还是想到了什么,若非靠得近的姬梦盈出手相扶,
只怕还站不住脚。他心下微动,手已按到了剑柄上头,一时却不敢妄动,只等着
场中石渐开解迷津。

  「既然吴兄是栖兰山庄的自己人,那老石再隐瞒下去,就真不够朋友了,」
哈哈一笑,石渐举杯就口,饮了口茶,姬平意却敏感地看到,三叔隐在袖中的手
微微颤抖,显然自己这边新添了这么个神秘高手,令他不由惊喜,难保往日平静,
只是石渐向来自负智计,便有惊动也不是这般容易暴露出来的,「当日至火场整
理状况时,把老二的尸首找了出来,却发现他面上中了一掌……」

  刻意放慢声音,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连早知此事的全极中都没
怎么作声,石渐才接了下去,「那一掌直击面门,是致命之伤,显见凶手存心取
命,下手狠极,将老二的面目都毁去了,若非我们兄弟做得够久,对彼此的身体
特征颇为熟悉,只怕连尸首都找不出来:最糟的是那一掌,哎……用的竟是兄弟
的」洪涛无尽「掌力,功力已有六、七成火候……」

  「既是如此,便与攻栖兰山庄的敌手多了几分共同点,据内人试脉所知,姬
夫人所受也是」洪涛无尽「之伤,只是伤势中还带着它门功夫,虽见火候却不精
纯,」手指轻轻叩在桌案上,吴羽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就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的
敌人一般,「那……又与杨四爷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这儿了,」摇了摇头,似不想相信自己要说出来的话,石渐的声
音中带出了一丝沉痛,「在明石山庄灭门之前,老四正在老二府上作客,讨论应
对大嫂那边敌人之事,同时我也与老五先行讨论一番。本来老二与我约定好,在
两边各自讨论出个所以然之后,便与老四一同到怡心园来,大伙会合之后,看看
该如何应敌……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会合,竟然就出了事……」

  「难不成……火场中竟没发现杨四爷的尸首?」闭上双目,也不知在想着什
么,吴羽的声音终于带出了一丝讶然,「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将此事牵扯
到杨四爷身上去?」

  「本来火场中没发现老四的尸首,我们最多只认为老四逃得一劫,不会想到
什么其他地方,」叹了口气,石渐双目微阖,眼角竟已见一丝泪光,身旁的解明
嫣连忙取过手巾,为自家相公拭泪,「可当时老石寻尸之间,见到老二身上的却
是老四的衣裳,本还以为找到的是老四,没想到仔细再看看,那衣裳却有着被旁
人硬穿上去的痕迹,显然……显然是有李代桃僵的嫌疑……」

  「既是如此……」听石渐这么说,邵雪芋也不由觉有疑云。刘濠与杨梃身形
颇为肖似,便是自家兄弟,如果只看背影,要误认都是常有的事,若是面容毁了,
要分辨出来还真是不易,光只是衣裳上一点痕迹,要假造也未免太容易了,光想
靠此来误导自家兄弟,或许瞒得过旁人,但以石渐之智,岂能上这种当?

  「记得二弟胸口有个印记,是与生俱来极难仿冒,莫非三弟是看到了这痕迹,
才知道尸首的真实身份?否则二弟和四弟身形相仿,没看到面容,如何认得出来?」

  「没有看到那印记,」摇了摇头,微带怒意地看了全极中一眼,石渐面上竟
似现出了些许老态,显然此事对他打击颇重,「尸首胸前被人用剑挖去了一块,
正好就在印记之处,显是凶手用来混淆的手段……当然,光看此处仍是没法辨认
尸首身份,只是故布疑阵的可能性也有。老石原本想先找杨侄女过来问问,弄清
楚情况,没想到老五还是那火爆性子,这般快就动手了。」

  「哼,事情明摆着的,何必多此一举?」冷哼了一声,似对石渐优柔寡断的
性子很是不满。这三哥智计过人,就是太爱力求万全,总要把事情都弄清楚了才
动手,「那尸首不是老二就是老四,凶手既把衣裳都换了,又把那印记给挖了,
明明就是要让我们误认,还有什么好想的?」

  「在下倒有个疑问,」似没把全极中的话放在耳里,吴羽望向石渐,「明石
山庄满门俱灭,三爷如何知道当时四爷正在二爷府上作客?光只靠衣裳这线索,
未免太薄弱了吧?」

  「这个啊……」似没想到吴羽竟问这种枝节小事,石渐微微一窒,缓缓地说
了出来,「明石山庄虽然被灭,其实不是全部人都死在山庄里,有个庄丁负伤前
来报讯,只是他伤势太重,才刚说得一句明石山庄遇袭,老二和老四正在应敌,
之后便即断气,闻讯前来的老五甚至还来不及问到人呢!那时我与老五连忙率人
赶去现场,只见断垣残壁,敌人早都望风而逃了。」

  「那……就真是可惜了,」叹了口气,吴羽摇了摇头,「若是能够,吴某真
想向那位报讯者灵前致祭,毕竟他也是忠勇之人,拖着伤势赶往怡心园报讯,只
可惜仍是功亏一篑,可惜了……」

  「已经入土为安了,」石渐吁了口气,「是明石山庄的姬炎,原来也是嫂子
门下出去的。」

  是姬炎?听到这话邵雪芋不由一惊,原是从栖兰山庄出去的人,她也认得的,
只是那姬炎向来精滑,趋逸避劳的事干得才多,轻功也不怎么样,她怎也没想到
临到大难,这人竟会拖着伤势千里报讯,简直像换了个人。只是人都死了,死者
为大,邵雪芋也不会如此不长眼地胡乱评判。

  「此事……仍有疑义,」目光平缓地望向在座诸人,吴羽双目微眯,也不知
在考量什么,「先后攻击本庄和明石山庄,为首者用的是」洪涛无尽「的掌势,
或许可说是凶手暗地修练,好用来栽赃嫁祸。但杨四爷向来独行江湖,一人一剑
之威宵小辟易,虽说高明却难免孤傲:凶手那边的人员虽说不多,却是锻炼精良,
绝非临时成军,这票人马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若真与四爷有关,平日联络或训
练之间,该会有些线索,怎可能如此神秘地拉出一票精锐来?此事着实诡异……」

  此人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石渐轻吁了口气,询问的目光望向全极中与邵雪芋。

  全极中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邵雪芋却低头沉思,许久许久才抬起头来,
艰难地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此事乃威天盟中机密,便连平意侄儿也不晓得,也怪不得吴兄不知。」石
渐饮了口茶,目中泪光盈然,「威天盟其实除了栖兰山庄、明石山庄、远雄堡与
我怡心园外,还有一支隐藏的力量,是由老四带领训练的影剑门,与威天盟一明
一暗,作为奇袭之用,又或者有些不便由本盟出面的事也由其处理。说来若非明
石山庄事变之后,怎么也联络不到影剑门之人,便到了驻扎之处也是人去楼空,
我们还……我们还怀疑不上老四竟会与此事有关,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

  看解明嫣轻拍着石渐的背,着意安抚,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夫妻之间,反
而颇似母亲安抚激动的儿子,若非厅中气氛,恐怕真会让人笑出来。

  姬梦盈不由喟叹,石渐自幼便修练「洪涛无尽」这功夫,虽说苦修有成,掌
力之雄一时无二:但这功夫太过激烈,石渐过早修练,也使得身体四肢受到过重
的刺激,身形难以发育,虽已是一方之雄,模样看来仍如小儿,称雄武林的代价
着实太大了。以往便因如此,姬梦盈才没有好好修练武功,毕竟这等代价,着实
令人望而却步。

  相较于姬梦盈还有闲心看解明嫣安抚石渐,姬平意、祝语涵等年轻一辈却都
被惊讶冲昏了头。这等重要之事,自己等人竟是一毫不知,盟中长辈也真会保密,
不过由此也显然可见,他们究竟花费了多少心力在这影剑门中。为了在江湖上生
存,也真是好早好早就做下了准备。

  不过相较于年轻人的惊讶,邵雪芋心中却更是百感交集。这影剑门虽是威天
盟中的机密,但当年几次围剿段翎,虽没真的暴露出来,但以段翎之智,要说他
全没发觉影剑门的存在,邵雪芋可真是不信。毕竟就连影剑门之首,杨梃的手下
大将马轩,当年也曾跟段翎交过好几次手,没想到段翎竟会选这个时间点,刻意
将威天盐这支实力暴露出来,真不知他心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转过了头,见杨柔依面色发白,邵雪芋不由心生怜惜。杨梃这义女自幼也是
自己看着长大的,毕竟杨梃未曾婚娶,大男人要带女儿可真不易,真要说起来,
杨柔依与自己又或解明嫣的关系还要亲密些。

  既然身为杨梃义女,影剑门之事自不可能瞒过她,只是杨柔依大概怎么也没
想到,这种事竟然……竟然真的和她的义父有关!既然连石渐都这么认为了,恐
怕杨梃便是那神秘莫测的真凶,影剑门也已从暗中维护武林正义的宗旨,变成他
手中杀人之刀,这真相教她如何受得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楚楚可怜的杨柔依身上,转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
责怪之意,全极中火气愈增,只是犯不着为此小事发怒,「本来本座也非不通情
达理之人,若她不知老四之事,也不会为难她,碰上她的时候本座也问过她那几
日的行踪,没想到无论怎么问,她却是死不开口,全不晓得为自己置辩,本座自
然只好先行拿下她再为行止,你们倒说说这有什么错?」

  虽说全极中说的理直气壮,但在场众人都知他向来作风,即便开口询问,也
绝不像他所言那般客气,比之官家问案也不过少了官服和过堂刑具而已,除了吴
羽「哦」了一声,颇有点兴趣地打量起簌簌发抖的杨柔依外,旁人望向全极中的
目光竟是一点未变,气得全极中脸色紫的发红,别过头去再不肯说话,只留下侍
立在后的长徒朴锺瑞、二徒金贤宇二人回瞪众人,气氛一时紧绷。

  「不知那事发生之时,杨姑娘究竟身在何处?」询问的言语出了口,见众人
责怪的目光全到了自己身上,吴羽耸了耸肩,仍是一副不当大事的轻松模样,与
全极中的脸红耳赤恰成对比。

  「凡事总得弄个清楚,何况此事关乎杨姑娘清白,在下自是不能不问,只不
过……若杨四爷与影剑门的人都已消失无踪,全五爷却还能在外头找到杨姑娘,
想必这段时日杨姑娘必然不与杨四爷一路,只是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此间行踪,
还得请杨姑娘稍作交代以自清,各位说是不是这道理?」

  虽然是同样的问题,但出自神态平常轻松的吴羽之口,与出自全极中问案般
的口吻,效果确实大大不同,只没想到杨柔依仍是抿紧了嘴不肯作声,泛白的脸
上微染红晕,说不出的娇荏柔弱,全没一点侠女英风,看了只令人更加怜惜,全
然不会把她和灭门凶手想到一处。

  「看来……确实是有点问题,」察颜观色,吴羽似是看出了什么,他对着面
上狐疑的姬平意摇了摇手,着他不要妄动,「不过也未必是跟杨四爷有关的问题。
杨姑娘既不肯跟我们这些大老爷说,不若晚些跟姬夫人与石夫人私下说说如何?
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确实不适合让连妻子都没有的大老爷们听到,说来若与此
事无关,两位夫人也知此中分寸,不会随意泄漏出去的……」

  见杨柔依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和当初被自己逼问时咬紧牙关死不开口全然像
是两个不同的人,感觉自己被耍了的全极中大是恼怒,偏偏身份摆在这儿,也真
不好跟个小姑娘呕气:只他对吴羽的火气却更大了许多,威天盟的结义兄弟之中,
连那身段幼小犹若童子的石渐都娶了妻,只有自己和杨梃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杨梃向来高傲独行,也还罢了,自己身为远雄堡之主,却始终没个夫人,早
是全极中一块心病,没想到这人边说边望自己还边偷笑,摆明了是说出来气死人
的!

  说来全极中也是威震一方的豪雄,又年当盛壮,本来绝不会没有姻缘,只是
他气性大,又喜迁怒,一不如意便又打又骂,堡中家丁星离雨散,转换之快比之
姬园过世后的栖兰山庄还要严重。

  家丁已是如此,枕边人更是受不住,原先虽也曾有过妻子,但没相处个几日
便下堂求去,久而久之连这么点机会都没了,身边除了徒弟之外,几乎没什么可
以和他相处过十来年的人。

  只是这等事终属私人小事,无论如何也不登大雅之堂,吴羽虽明讥暗刺,全
极中却不好发作,只冷澈地瞪着身后差点忍不住偷笑的两个徒儿,迫得他们都闭
了嘴,死气沉沉一如道学面目,这才转了过来,「难不成吴兄以为,这事……就
这么算了?」

  「五爷说的是哪儿话?此事如此重大,自然不能算了,」嘴边淡淡一笑,虽
说吴羽面上彷佛被土石磨擦过般难见真实面目,但一直笑意盈盈,将面目也减了
三分丑恶,「只是姑娘家的事,身为男儿未必能弄得清楚,若事涉私密也有所不
便,不若交姬夫人与石夫人探问,比之五爷或三爷来问要好得多……当然,若远
雄堡肯派女弟子出面,几方会议一番也不是不行……」

  「胡闹、胡闹……」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全极中虽是怒火冲天,却不能不承
认自己落在下风,偏生他向来性直气大,最是不耐女子细腻多变的心思。

  远雄堡阳盛阴衰,除了厨房中几个老年仆妇外再无女子,便是朴锺瑞、金贤
宇等徒儿,也都错过了姻缘,要说到女子私密之事,确实有些不便,只他没有想
到,吴羽竟敢借着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将远雄堡从审问中排除出去,
这吴羽至多三十出头年纪,怎如此心思诡谲?心想着现在不跟你争,晚些再找机
会发作。

  见全极中被气得转头没法说话,向来仗他势子的朴锺瑞等人也无话可说,姬
平意心中暗自得意,见石渐目光中也掠过一丝得色,心想五叔向来得罪的人多了,
让他吃个不大不小的暗亏,也算给受气太久的大伙出了口气,不由向吴羽投过一
道赞赏的目光,但厅中气氛却不能这样压抑下去,「不知二叔停灵何处?平意想
先行祭拜,以尽晚辈之礼,不知三叔可行个方便?」

  知道结义兄弟虽是情深,但全极中向来高傲自负,收拾尸首这种事是绝不可
能亲自动手的,若以个性而论,收殓刘濠尸首之事,十有八九是石渐亲力亲为,
想来刘濠的尸首也绝对远不到哪儿去。

  姬平意站起身子,一躬到地,声音中满是诚恳:虽说当年段翎事后,姬园和
刘濠间颇有心结,连带着姬平意也与这二叔不亲,但人都死了,身为晚辈,这等
礼数还是该尽的。

  「这……这个……」不知为何沉吟了片刻,石渐还没来得及说话,全极中已
先说了出来,「老二便停灵在后院,只是还没入土,平意你既然回来,确实该先
去上灶香,尽些礼数才是。」

  「既是如此,那我也去好了,」站起身来,吴羽轻轻地拍了拍手,声音平平
淡淡,好像说的是吃饭睡觉般的平常事,全极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问一句「你去
干嘛」,耳中听到的话已让他气得差点跳起来。「顺道验一下尸首……这回的事
情着实出人意料,不亲眼看个详细,实在不能放心……」

  「你说什么!?」怒吼声震得桌上茶杯都格格响了起来,全极中一跃而起,
一双钢鞭已然在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中除了震怒外,还外加一丝得意,方
才所受的气,彷佛都随着这一下发泄了出来,若非心知此人武功只怕不弱,以全
极中的个性,钢鞭只怕比声音还早打下去。

  也真不能怪全极中怒吼,就连向来不喜欢这五弟的解明嫣,听到这话也是怒
上心头。虽说还没有入土为安,刘濠终究已被收殓入棺,俗语说死者为大,你竟
然敢说要开棺验尸,身为死者家属如何能够不怒?

  就连一直支持吴羽的邵雪芋及姬平意,脸上也颇为尴尬,一时不敢面对旁人
愤怒的目光,倒是向来最怕这等剑拔弩张气氛的姬梦盈,却是一点色变也没有,
只好端端地留在当地,显然对吴羽信任至极,全然不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说出这种
话来,厅里只剩全极中的怒吼。

  「便还没有入土为安,老二终已入棺,你凭什么开棺验尸,徒扰死者安宁?」

  虽是怒吼,全极中眼神中却有自己也没察觉的一丝兴奋。入厅以来这吴羽虽
是言语带刺,可都是依足了理,让全极中便是受气也难以发泄,好不容易等到了
对方一丝破绽,教他如何忍耐得住?「原先你欺我远雄堡,本座便忍了,没想到
你妄自尊大,竟是不把威天盟放在眼内,看我如何教训你!?」

  「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复仇为大啊!不亲眼看看死者的伤痕,不亲眼
看看对手究竟有多少本领,教我们如何为死者报仇雪恨?想必死者在天之灵,便
被打扰了些许,但也真心希望同盟之人能为他复仇,此乃是必要之恶,为了满足
死者遗愿,这等事我等还是非做不可的。」

  听吴羽说的理所当然,解明嫣的满腔怒火才熄了一半,邵雪芋与姬平意也渐
渐面色如常。毕竟吴羽所言也是在理,敌人如此神秘,到现在众人也不知是否真
是杨梃和影剑门所为?

  即便证实了对手,但向来练剑的杨梃,竟会将石渐的绝艺偷学到六、七分火
候,连以智计自矜的石渐自己都没有察觉,其人隐伏之深可以想见,对上这种敌
人,能多了解对方一点就是一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追查对方一
点根底,便多一分克敌致胜的把握,这种事众人还是了解的。

  虽说如此,但石渐却仍是眉目紧皱,彷佛对这提议很不满意,也不知是否因
为怕打扰了自家兄弟亡魂,而全极中好不容易找到这机会动手,哪里有可能放过?

  吴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双钢鞭已打了下去,恰恰跟吴羽掌中细细的铁链战
到了一处,一时斗了个难解难分。

  只是两人边斗,旁观者愈发觉得佩服,自然被佩服的绝不是众人皆知其实力
的全极中,而是眼前这丑陋无比的吴羽。先不说吴羽在全极中狂猛的攻势之中,
还能好整以暇地说话,光只在说这几句话之间,语气竟没半分停顿,若是闭目听
来,便跟心平气和的坐着说话一般无异,决不相信他在说这几句话之间,已连续
闪避了全极中风声虎虎的四招猛烈进击,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虽说双方所用兵刃都以鞭为名,但相同的却也只有名称而已,吴羽掌中铁链
飘忽灵动,挥舞打击之间却不带劲风,即便全极中一开始攻击时直捣其身侧,却
是应付的轻松简单,竟将全极中迫了开来,显然所用的法子与长鞭类似,却是更
进一步,飘忽之间更为难测。

  而全极中所使的钢鞭,其形虽与长剑相类,却不似长剑以削刺为功,反而是
强攻硬打,以打击为主的兵器,一时间场中风声虎虎,混着全极中的吼声,打得
热闹无比,看得目瞪口呆。

  本来这类兵器,其形虽似长剑,使将起来却比轻灵飘动的长剑多三分刚烈的
战场气息,毕竟那是为了避免沙场久战之后,长剑锋钝刃折而减低威力,才发展
出来的兵器,以全极中气性之刚猛锐烈,使上钢鞭正好得其所哉:加上他震怒之
下出手,虽少了三分谨慎,却也多了三分刚猛,威力愈增,却没想到眼前这名不
见经传的吴羽,竟还是轻而易举地接下了他的钢鞭。

  看场中战得热烈,石渐一双眼只盯着吴羽的一举一动,似要把他的动作全然
印在脑海。以石渐这等眼力,自是早已注意到吴羽非以掌握鞭、以腕使鞭,而是
将细铁链束于指上,力道虽弱了一半,灵巧处却恰可弥补不足:加上人有五指,
现在吴羽不过是食指用鞭,偶而中指和姆指轻扬,似有若无地旁敲侧击几下,彼
此援护之下,在全极中毫无察觉中间带动战势。

  若他五指齐出,全无所觉的全极中只怕是非输不可,他一时看得呆了,竟是
全然忘记了要喊停阻止这场战斗。

  「够了吧?」心知石渐既不出言阻止,在场众人中若论武功身份,也只剩自
己能够挡下这一战,邵雪芋微微摇头。她知段翎身份,即便有金龙刺十余年摧伤,
这样单打独斗之下,全极中仍远非其对手,现在他在场中不过是耍着全极中玩而
已,只是全极中却是全无所觉。

  邵雪芋轻叹之间,人已观出空隙,闪到了两人之中,长剑连引带拨,将两人
兵刃荡开,「这可是在怡心园!」

  被邵雪芋瞪了一眼,吴羽收起手中铁链,退到了一边,被堵住的全极中只气
得脸红耳赤,但眼前之人是大嫂,又是出手息争,已隐隐感觉自己落在下风的他
自然不愿继续打下去,正好趁此台阶收手,只此人所言确实过分,他便收手也不
想住口,「难不成……大嫂也想打扰死者不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邵雪芋收起了长剑,她何
尝不知吴羽之所以出手,一来是为了试全极中的本领:二来若威天盟中隐伏有敌
人,也好让其误认他的真实本领。

  没想到吴羽为了隐匿身份,不只弃剑不用,将自家兵刃整个改了过来,连在
这等细节都做足了功夫,邵雪芋确实发觉,当年自己之所以几次擒不到此人,恐
怕也不是先前所想的老天爷不长眼,「为了看穿敌人的本领,有些事也是不做不
行……若二叔在天之灵有怒,便降到雪芋身上吧!?」

  「哼!?」邵雪芋的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全极中也知自己阻止不了,方才一
战他虽怒火中烧,但几十年的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吴羽鞭法灵动诡谲不说,当
中还隐有其他异处,战了数十合他也察觉到了几分,自知不是其对手,心下又气
又怒,栖兰山庄从何处寻了这么难搞的人物出来?尔后远雄堡只怕不能像先前那
般傲视威天盟了。知此时冲突不好,他索性也收了手,等待下次机会再定行止。

  众人在祝祷之后开了棺木,看着那显然技术还不娴熟的小家丁们弄得七手八
脚,好不容易才把棺木打开,本来还有几分好奇的姬梦盈虽同众人一起凑过头去,
却是一见棺中情景便吓地缩回了头,簌簌地发着抖,害得众人中本该负责验尸的
辛婉怡不得不空出手来,安抚着这小姑娘。

  也难怪姬梦盈发抖,数年前姬园过世,身为女儿的她虽也协助过处理亡父尸
体,但姬园终究是因病辞世,死相便不好看,也没可怕到那儿去:可现在棺中的
尸首,却被烧得面容焦黑,加上掌创深陷,便再高明的眼力也难看出死者形容,
显然凶手为了隐瞒死者真容,不只一掌击在死者脸上,还刻意烧毁其面目,为的
就是让旁人难以分辨死者身份,其机心着实险毒。

  只是老天有眼,那火未及烧毁死者全身便即熄灭,加上石渐灵目看穿衣裳上
的破绽,让凶手难以全功,有了这些线索,加上影剑门神秘失踪的事实,真凶已
是呼之欲出,便连邵雪芋望向杨柔依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戒备,更不用说一旁那
手仗钢鞭,怒目在杨柔依与吴羽身上不住流动的全极中了。

  反倒是石渐还撑得住,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棺中自家兄弟的尸首,退到了一旁,
空出位置来好让吴羽验尸,一边轻拍着身边全极中小臂,似是深怕兄弟一个沉不
住气,又再争竞起来。

  虽说尸首已被石灰炼过,加上时已入冬,尸首全无腐败之象,但棺中尸气仍
是令人颇为难受。闭住了气,深怕受尸气所侵,吴羽还没来得及俯身下去看尸首,
一旁姬平意已扑了上去,握着尸体的手放声大哭起来,那模样看得一旁的邵雪芋
柳眉轻蹙,鼻头一酸,泪水几也忍不住流下。

  说来自当年段翎坠崖,为了争那仅余的一颗「九转龙珠」,栖兰山庄与明石
山庄闹得不甚愉快,即便后来刘濠因此消沉,受姬园之助才能东山再起,两家仍
不如先前结拜时那般和睦,姬平意这哭,多半非因心感刘濠之亡,而是从此想到
了自家事。

  自姬园死后,栖兰山庄也渐有衰败,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受人所侵。原先人
在君山派,便有心痛也能稍忍,如此触景伤情,教姬平意怎不为之悲从中来?那
哭泣之哀,让原本一心想找麻烦的全极中也为之黯然,按鞭的手也松了。

  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吴羽瞥了姬平意意味深长的一眼,也蹲下身子,伸手
握住死者另一只手,仔细观察着死者伤势:只是那一掌盖在脸上,偏生死后又惨
遭火焚,便以吴羽目光之锐,要看出什么痕迹也是难上加难。他检视良久,终究
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换辛婉怡上场。

  在姬平意的哭声之中,辛婉怡金针连发,刺入了死者几处穴道,她仔仔细细
地看着金针入肉时的反应,纤毫不漏地检视着死者身上任何一点痕迹,许久许久
才站起了身子。

  「是」洪涛无尽「的伤势没错,」轻轻吁了口气,辛婉怡摇了摇头,虽说身
在医家,见识过的尸首哪还少了?但这样验尸的经验,对她而言也是不多,尤其
死者死后又被毁尸,那模样着实堪怜,「与姬夫人所中同出一源,威力远不若石
三爷精纯,显是半路所练,只是功力与石三爷差距已不算太大,若非功体与三爷
相近,便是曾受修习此功之人真传,否则光靠偷学,实难有如此造诣……石三爷,
这功夫……确定真的没有其他的传人吗?或是……还有连三爷也不知的高手练过?」

  「该……该是没有了……」见姬平意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石渐连忙走近,
又哄又拖的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开来,好让兄弟尸首继续在棺中沉眠,这才回答辛
婉怡的问话,声音微微发颤。

  「我……我实在没想到……老四他竟然……竟然如此……呜……实在太过分
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没想到向来自负智计冷静的石渐,光只见了尸首便伤情若此,连话都说不清
楚了,旁人自然也不敢再多探问,生怕又引得他老泪纵横,只全极中气恨恨地一
掌拍在棺上,震得棺木簌簌抖动,动作虽嫌无礼,但众人俱知他生性刚烈,又因
着得开棺再看兄弟尸首的惨况,一时气急之下也是难免,连吴羽都没打算跟他牵
扯这一点,只听灵堂之中,全极中怒火中烧的吼声迥荡,「待本座擒得真凶,必
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慰老二在天之灵,无论谁挡、无论任何理由都没有用!」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连声附和全极中的话语,显然石渐也动了真怒,
但他智计高明,乃威天盟智囊,自然比之旁人多几分冷静,「好贤侄,还有吴兄
连同夫人,待会儿先去净身沐浴一番,洗除了尸气伤人,晚些才好说话……吴兄,
据你看,这验尸……可验出什么端倪了?」

  「边走边说吧!?」吴羽吁了口气,伸手礼请主人先行,边走才边说了出来,
「同样都是」洪涛无尽「的功夫,可以确定攻我栖兰山庄与灭明石山庄者同为一
人……当日此人对姬夫人出手,功力未必用的十足,但刘二爷功力还在夫人之上,
就算可能加上出其不意偷袭的因素,凶手也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尸体所中的才是
其真实本领,到时候……恐怕还得请石三爷亲自出手才成……」

  你跑来验尸,结果就只是这句话吗?怒火中烧的全极中还来不及开口,石渐
已先出了声∶「要为兄弟复仇,老石自无退缩之理,只是……老石也有句话想问,
不知吴夫人可方便释疑?」

  「石三爷请问,婉怡无不奉告。」

  「吴夫人医术高绝,医伤治病的手段,老石自是信得过的……只是……」似
是想着该如何措词,石渐许久才挤出了话来,「只是老石深知此功之威,那人的」
洪涛无尽「功力便只有老石的六、七成,威力却也算不弱了,照说大嫂功力不若
众家兄弟,该当吃不消此招,便有吴先生相救,伤势也不会好的这般快,莫非…
…吴夫人已有什么灵丹妙药,足以克制」洪涛无尽「的功夫不成?」

  「这个……」带着几分犹豫看了前后一眼,辛婉怡心中暗悚。这段翎还真是
算无余策,竟连石渐会问出这个问题也预料得到,幸好自己也是早有准备,「此
事事关重大,不若晚上婉怡再向三爷明说如何?所谓法不传六耳,尤其或许还得
利用此点对敌,也确实不好……」议太多人知道。「」呃……是老石孟浪了,
「看了前后人众一眼,石渐也知自己太心急了,毕竟怡心园中的高手远不若威天
盟其他门派多,自己的几个徒儿中,也仅长徒太史轩的武功足以与姬平意等年轻
一辈相提并论,其余的弟子差得更多,若非靠着」洪涛无尽「这奇门功夫,要在
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可是难了。

  若辛婉怡所言之法是克制「洪涛无尽」功夫的要物,确实不能随随便便传扬
出去,「那就晚些……晚些再向夫人请教。厢房之中已备下热水,还请夫人先行
洗浴,晚些再论此事……」

  见石渐与众人去得远了,姬梦盈还没从刚刚那怵目惊心的景象中恢复过来,
只黏着杨柔依不放,两女一同簌簌地发着抖。

  虽然众人没有明说,但显然都把杨梃当成了凶手,只顾忌着邵雪芋的面子才
没对杨柔依动手,若非邵雪芋知道以杨柔依的性子,十有八九杨梃不会让她参与
此事,刻意嘱咐她亲近杨柔依,只怕现在的杨柔依形单影只,失踪了也没人管呢!

  「好梦盈……柔依没事的,没事的喔!柔依先回房了,晚些再见面吧!」见
姬梦盈死命黏着自己,杨柔依心下暖洋洋的,她也知道邵雪芋并不因此见怪自己,
否则也不会让女儿这般与自己亲近,只是她非但学了杨梃的武功,也学了杨梃的
性子,即使没有义父那般高傲,也是清清冷冷的:心下温暖,也不像姬梦盈那般
毫不在意地一脸天真娇态。

  她轻轻拍了拍姬梦盈的肩头,慢慢退了开去∶「先前之事……等……等到晚
些……柔依再向大伯母和三伯母禀告,必不……不保留……」

  见杨柔依也离开了,姬梦盈穷极无聊,尤其方才姬平意真情流露,别说祝语
涵,就连向来只有一脸骄态的夫碧瑶,眼儿都有些红红的,三人慢慢地走向客房
去,她索性走到了吴羽身边,却见他低头与辛婉怡谈论着什么,可不敢随意插嘴,
等他们说到一段落了,才插了进来,「嗯,前辈……方才验尸,可验出了什么来?
若什么都没看出来……三叔还好说话,五叔那脾气可麻烦着……」

  「看到好重要的东西呢!?」眼儿一飘,看向远去的姬平意背影,吴羽嘴角
飘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当真是后生可畏啊!这姬平意比之其父,可要灵醒许
多,只是事关重大,可不好跟这小姑娘明说。

  吴羽慢慢放轻了声音,让姬梦盈本能地凑了过去,「你二叔掌剑双修,高明
得紧……」

  「什么掌剑双修?」闻言一怔,虽说姬梦盈向来最怕刘濠,一点不敢跟他亲
近,却也知道刘濠一生修掌,从不练剑,怎么到了吴羽口中,却成了「掌剑双修」
之人?

  「尸首的掌上有茧,右手生在虎口处,是用剑之人长久习练下所有,绝非惯
于用掌之人,」吴羽淡淡一笑,又想到方才种种,「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小梦盈
可不能随便乱说,知道吗?」

  「喔!?」虽不知他囊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吴羽既然都这般说了,姬梦盈
自是乖乖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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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本集简介

  身染嫌疑的杨柔依在众家女眷的温柔哄慰下,终於说出她不可能有嫌疑的原
因,竟是在道上被名女子诱入香艳之事!

  然而威天盟内仍是暗潮汹涌,远雄堡主全极中对吴羽积怨难消,而威天盟派
人前往医庐移植血蟾木时又折损数名要员,气氛一派低迷之际,全极中又想方设
法欲打压吴羽。

  一夜,邵雪芊闺房云雨欢散,兀自瘫软之际,竟是全极中领着姬平意、石渐
等人破门而入,直要捉奸,惩治吴羽!

  邵雪芊裸身惊怒之余,竟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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