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圣倡导“仁政”,却又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更气人的是后面还加了一句“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君子劳心,就应该治人;小人劳力,就得治于人;被统治的劳力者,活该被人压榨;统治者劳心,吃你没商量。真可谓“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这样一来,不就是“为富不仁,为仁不富”了吗,还谈何“仁政”呢?
为什么劳心者非得要治人,而劳力者就得治于人?劳动人民为何会如此艰难,而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却过得那么逍遥?我们看看“劳心,劳力”分工学说是如何被孟子篡改为“治人,治于人,食人,食于人”专制统治思想,便得其解。
战国“神农之言者”许行说:“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飨而治”,他认为“君民并耕”是解决社会矛盾的最好办法,上至君王、下至臣民,皆应劳作而自食其力,不应利用“仓廪府库”来“厉民以自养”。如果统治者“淫心舍力”,转而盘剥百姓,不劳而食,其结果就是《敬姜论劳逸》中季氏之妇所言:为官不懂“与民同劳动”的道理,国其亡乎?
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应该是“不劳动者不得食”,这便是“按劳分配”原则,“劳”是“分配”的条件,“分配”是劳的结果,多劳者多得、少劳者少得、不劳者不得。如若“不劳而获”成为正当理由,甚至成为荣耀,加之端“铁饭碗”吃“皇粮”的人过度繁殖扩张,冗官冗员居位食禄而浮于事(自古滥官,何以不绝?),导致社会不公加剧,自食其力越发逼仄,劳动人民感到生活越来越悲怜,而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却过得那么逍遥。勤劳者反而使别人致富,劳动不再光荣,好逸恶劳孳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这样一来,弄虚作假、投机取巧、欺诈诓骗、营营苟苟,充斥社会角落,无一净土,亡不久矣!
所以,左丘明就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是谓:无论君王臣民,不分高低贵贱,三教九流,都得劳动,自食其力。仲尼听之,亦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妇不淫矣!”然而,到了孟子这里,却对左氏“淫心舍力说”及师傅的“不淫矣”作了发挥,用以讨伐许行的“君民并耕”“自食其力”。他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君子劳心,就应该治人;小人劳力,就得治于人。被统治的劳力者,活该被人压榨;统治者劳心,吃你没商量。这下可好,统治阶级有了为自己“淫心舍力”“不劳而食”的辩护依据,那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你是劳动人民,是“小人”,就应该去劳作;我是统治者,是“君子”,就应该食于你。劳动高低贵贱之分如同儒法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三纲五常”,“名分已定,贫盗不取”。于是,两千多年来,专制统治者便拿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公式化”论断思想,极力压榨盘剥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而毫无愧疚。
有人说孟子是对许行“君民并耕”“自食其力”的拨乱反正,正确无误的指出了人类发展的方向,那就是社会分工的必然。还有人说这是“仁政”思想的精髓,毕竟这位亚圣还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一个把“人民放在第一位,国家其次,君在最后”的人,怎么可能为统治者站台呢?亚圣这次真的是站在劳动人民这一边吗?我们从“治人”“治于人”的理论中看到的却是“统治者、被统治者”“食人、食于人”的压迫与剥削。这不正是儒家为王权专制主义政治打造的理想范式吗——压迫者与被压迫者,剥削者与被剥削者,充满了暴力和邪恶。后来的历史发展也足可证明,“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公式”与“历史唯物主义”是背道而驰的。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有什么样的生产力就会有什么样的生产关系。“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却讲不通这个理,因为“劳心者治劳力者”反映出的是生产力由“劳心”的统治阶级这个上层建筑来决定的,是由生产关系决定的,而这个生产关系就是领主或地主经济下的“雇佣劳动”,因为作为“劳心者”的统治阶级牢牢掌控了生产资料。
傅立叶认为,雇佣劳动是“复活了的奴隶制”,贫困是由富裕产生的,为了几个富人,就必须有许多穷人。更为可怕的是托洛斯基所说的“在一个‘国家是唯一雇主’的国度中,反抗便意味着会慢慢被饿死。‘不劳者不得食’这一古老的法则已经被一条新的的法则所代替,那就是‘不服从者不得食’”。这样一来,生产食物的广大劳力者反而不得食,变得越来越贫穷,而那些“治人”的劳心者,却变得越来越富裕,最终形成垄断,小可集团垄断,大到国家垄断,导致社会阶层的固化而坚不可摧,“劳力者”只得传承,“劳心者”成为世袭。孟子出于维护封建专制统治阶级利益的立场,对许行农家竭力讨伐,甚至带上了人身攻击,贬斥许行为“南蛮鴂舌之人,作先王之道”。
其实,许行农家思想的核心是反对不劳而食,提倡按劳分配,“男亲耕,妻亲织,所以见致民利也”。他提倡“君民并耕”,批评“厉民以自养”的君主剥削制度。商鞅的师傅尸子评价“神农氏并耕而王,以劝农也”。许行还提出“市贾不二”“莫之或欺”,批判商人居中剥削,反对抬高物价和交换中的欺诈行为。遗憾的是,许行的“公平正义社会”思想被孟子及封建专制统治给摧毁,只留下一句冰冷无情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给真正的劳动人民戴上了永固的枷锁。孔子的初衷是“政者,正也”,“泛爱众”才是“仁”的根本;孟子虽讲“仁政”,却对“教民”“训民”更感兴趣;而后的董仲舒“罢黜百家”“神化皇权”,彻底将儒家变成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统治的帮凶。
与孟子差不多同时代的亚里士多德有着许行类似的理想社会思想,他认为,政治的目的总是为了完成某些善业,政治活动是一种向善的追求,引导人们过上优良的生活,引导人和社会走上正道。
何必非得要“治人,治于人”“食人,食于人”,把社会搞得穷凶极恶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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